新華調查:如何讓城市“救命車”暢行?
作者:李亚红、卢国强、石寿河
新華網北京12月12日電(記者李亞紅、盧國強、石壽河)“從事故現場到醫院不到3公里的路,足足走了40分鐘!”這是北京急救中心醫生王雨竹發的微博。12月7日,北京一名騎車人遭遇車禍,救護車遇堵鳴笛,卻鮮有車避讓,傷者因延誤救援而導致死亡。
談到交通擁堵,人們習慣説“堵死了”,誰知竟一語成讖。面對日益惡化的城市交通,該如何保障救護車、消防車等“救命車”的暢行?
一路上及時避讓救護車的車輛不超過4輛
7日17時58分,北京急救中心接到呼救電話,中心西區分中心醫生王雨竹、司機張少軍等於18時3分趕到車禍現場,發現一位55歲的女性被罐車輾軋。
傷者已生命垂危,大量補液、胸外按壓、服用強心升壓藥物……將傷者抬上救護車後,王雨竹和同事邊忙碌邊催促司機,“快,再快一點”。他們趕往附近的武警總醫院,全程約3公里。
然而,當時正值週五晚高峯,路上水泄不通。王雨竹回憶,急救車響着警笛,但很少有車輛避讓。在“請您讓一讓”的廣播聲,救護車還是走不動。“傷者脈搏微弱,每分鐘呼吸只有兩三次。”王雨竹讓司機逆行,進入對面車道,爭取搶先通過前方路口。可一變綠燈,對面的車輛便快速駛來,堵住了救護車的去路。
搶救一刻不停地進行,傷者的生命跡象卻一點一點地在消失。“急救車走走停停,約40分鐘後才把傷者送到醫院,但此時傷者心跳歸零。”王雨竹説,如果傷者能及時送到醫院,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這是王雨竹從業以來“最慘烈的一次搶救”,“一路上,及時避讓的社會車輛不超過4輛”。
每個急救者心中都有一個“擁堵圖”
每個北京急救中心司機和醫生心裏都有一個“擁堵圖”。王雨竹説:“接到電話,一聽出事兒地點就能判斷是否麻煩。”“永定路、定慧橋……”急救車司機張少軍隨口就能説出一串愛堵車的地區。
甚至即使到了醫院門口,也常常遭遇堵車。“醫院門口最堵的要數北京協和醫院,到醫院附近要一點一點往前挪;積水潭醫院南門西向東的方向,每次都得堵20分鐘;還有天壇醫院北門,沒有10分鐘別想開進去;再有就是兒童醫院,難以想象的堵,除了進出醫院的車輛外,路邊的停車是最大的障礙。”張少軍説。
北京急救中心司機王雅東説,北京的交通路況自2008年後愈發擁堵。“尤其是早晚高峯時段,應急車道擠滿了社會車輛,自行車道也被佔滿。”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交通管理工程系副教授高萬雲説,在國外,應急車道是生命線,沒有車輛會佔用。而在國內,只要堵車,應急車道必然也停滿車。
另外一種“救命車”——消防車同樣遭遇堵車困局。2月16日晚,北京市簋街一家飯館起火,消防車快到火災現場時遭遇堵車。消防車打方向燈希望併線,但後面小車堅決不避讓,還併線超車。
“經常有小車穿插在車隊中。我們每輛車都有各自的任務和分工,到達現場後需要協同作戰,如果一輛被堵,可能就會耽誤整個的滅火救援工作。”北京市東城公安消防支隊地壇中隊消防車司機徐熙説。
北京市公安消防局西直門消防中隊中隊長張永説,早晚高峯出警時被堵在路上“太正常了”。“我們的轄區不大,但正好在二環內,特別是晚高峯時,出一趟火警要比平時多花出一倍的時間,出警的時間大部分耽誤在路上。”
為“救命車”讓道是每個人在為自己讓道
眼睜睜地看着一個生命消失,王雨竹非常痛心:“希望通過這件事,讓所有人能夠理解和認同急救醫生的工作,為生命開闢一條通道”。
王雨竹坦言,可能確實有人想避讓急救車,但不知道怎麼讓路。“有一輛轎車為了避讓我們,竟然衝到便道上,差點造成翻車。”
記者隨機採訪的多名司機表示,最好是在駕校時就培訓司機避讓特種車輛。首都經貿大學城市經濟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張智新説,駕校應該把避讓特種車輛作為一項考試內容,讓大家樹立“救命車”先行的意識。
北京急救中心副主任範達説,立法懲處不避讓救急車的行為是一方面,而制訂並向公眾普及避讓急救車的方法,教人們如何“合法避讓”同樣重要。張少軍説,在國外駕校學車,避讓特種車輛是必修項目之一,路考時遇到特種車輛必須避讓,否則不讓通過。
“的哥”王宏奎師傅表示,很多時候不是不願意讓路,而是怕由此引發交通違法行為甚至事故。王宏奎等司機表示,希望完善交通法規,打消司機“讓車後造成違法可能挨罰”的疑慮。
張智新説,一方面,要完善交通法規,對避讓特種車的司機免責;另一方面,要加強執法力度,對佔用應急車道的行為加大處罰。
此外,還有人提出,不避讓的行為是因為某些特種車輛濫用警笛,利用特權辦私事。專家表示,特種車不執行任務時不應享受特權,濫用特權要受到嚴厲懲罰。
“每一個社會人都有可能遇險,為‘救命車’讓道,歸根結底是每個人在為自己讓道。”王雨竹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