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駐華官員：日企離開中國 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中日經濟關係非常緊密，誰也不能輕易改變。”
“在廣東的日企要離開中國，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地方。產業的集聚、基建的完善和人才的優秀，是廣東的優點，是日企離不開廣東的原因。”
尾池厚之
今年9月以來，中日經貿驟然降温。11月，中日韓三國宣佈將於明年啓動三國自貿區談判，似乎帶來一絲轉暖的生機。中日經濟關係到底將何去何從？中日韓自貿區談判前景又是怎樣？日本在華企業真的在撤退嗎？就此，12月5日，新任日本駐華大使館經濟部長、公使尾池厚之接受南都記者獨家專訪表示，中日經濟關係非常緊密，對兩國乃至世界經濟都非常重要，誰也不能輕易改變，關係惡化對誰都沒有好處。而目前的情形牽涉各方，解決需要時間。
“推動中日韓自貿區的建設非常重要。自貿區建成後，中日韓三國民間的經濟夥伴意識會提高，對其他方面也可能會有促進。”尾池厚之説，“我希望在三國之間有良好談判氣氛的時候，儘早達成談判。”
此外，尾池厚之表示，在華日企考慮撤退的是極少數，更多是在觀望。而產業的集聚、基建的完善和人才的優秀，更使得日企離不開廣東。但如果在華持續不利，大日企能繼續堅持，中小企業則會面臨很大困難。
中日經濟關係對彼此和世界都很重要
南都：新一任日本駐華大使即將到任，作為新任駐華大使館經濟部長，你對中日經濟有什麼期待？
尾池厚之：是的。我來中國才三個月，此前曾在日內瓦從事世貿組織工作，也曾做過日本駐韓使館的經濟公使。我20年多來一直主要做商業談判的工作。上個月宣佈將於明年啓動中日韓自貿區談判，我希望能在這方面發揮所長。
南都：在華日企目前整體經營如何？
尾池厚之：我認為9月份以來變化比較大。9月份以前在華日企經營及利潤順利增長，對中國投資也順利增長。但9月份發生了一系列事件，不少企業受到抵制日貨的影響，相關產業亦受影響。此外也有一些投資或合作項目中斷。不過，我估計如果類似的事不再發生，日本在華企業的經營會漸漸恢復。
南都：在華日企對明年經營預期怎樣？
尾池厚之：看不準。從目前來看，抵制日貨的活動越來越少，如果這一趨勢持續，明年的經營狀況會好一些。各企業面臨的情況不同，有的日本企業原本想在中國投資的，現在有些猶豫。另外一些跟中國國企或政府相關的項目和日本產品的採購，中方現在也在觀望。同時，不猶豫觀望而是繼續實施原來投資計劃的日本企業也比較多。未來情況能否真的得到改善，要看情況，要觀望。
南都：當前的中日經濟關係現狀對日本經濟有哪些影響？
尾池厚之：日本經濟受到了負面影響這是確實的，程度多大難以具體判斷。10月份日本對華出口同比下降11.6%，六家日系汽車商在華生產汽車數量10月份同比下降了48.9%。但是我們也難以判斷其數據是受事件影響，還是中國經濟增長放緩的結果，或者是日本企業競爭力下降的結果。
南都：如何看待中日經濟的未來前景？日本正在進行大選，新首相上台對中日經濟關係將有何影響？
尾池厚之：日中經濟關係對世界經濟和自身經濟發展都非常重要。如果日中經濟活動停頓，將導致世界經濟出現負面連鎖效應。日中經濟關係非常緊密，關係惡化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希望中日經濟關係早日好轉。但對於前景，很難判斷，很難説。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影響因素。目前的情形要解決需要時間。
至於新首相上台之後會怎樣，這是新政府的事情，我不便評論。
南都：在不會很快解決的情況下，我們要做的是什麼？
尾池厚之：這個問題難以回答，我個人看，政治是政治，經濟是經濟，這兩個是有區別的世界。我想強調的是，日中經濟關係非常緊密，誰也不能輕易改變這種情況。基於這種情況，日中雙方要好好考慮應該做什麼。
部分日企料仍將中國作為優先市場
南都：日企是否仍將中國作為首選投資地？
尾池厚之：我認為，已經在華並認為中國是優先市場的企業，不會改變其將中國作為優先市場的判斷。在華日企一共有22300家，其中可能有一部分對中國有悲觀看法，會考慮撤退，但這是極少數的。新投資是否考慮繼續放在中國，有些企業會繼續，也有些企業要看今後的情況。
南都：廣東是日本投資較為集中的地區，日本企業在珠三角的發展前景如何？
尾池厚之：有人説在一個地方經營不好就轉到別處，我認為這一看法是錯誤的。對企業來説，在某地投資有三個條件。一是有一定產業的集聚性。比如汽車在某些地方有零部件工廠和產業鏈，這非常重要，對iPhone等電子產品也一樣。日本企業在廣東有這樣的產業集聚。另外在東南亞泰國等也有類似產業集聚。但是在其他地區不一定有這樣的產業集聚，因此轉到別處並不容易。第二是基礎設施，在東南亞像緬甸這樣有投資潛力的也有，但基建不一定完善。在這些國家日企很難投資汽車、高端電子、石化等產業。第三點是人才，在中國，日語水平較高或教育水平較高的人才較多。
所以，在廣東的日企要離開中國，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地方。產業的集聚、基建的完善和人才的優秀，是廣東的優點，是日企離不開廣東的原因。但我現在擔憂的是，如果產品一直在中國銷售不了的話，大日企能繼續堅持，但中小企業會面臨很大困難，比如資金週轉難等。
南都：中國企業正紛紛謀求出海投資，對於中國企業到日本投資，日本政府持什麼態度？有無限制或者鼓勵政策？
尾池厚之：沒聽説過日本限制從中國過來的投資。日本經濟的增長率不高，我們需要吸引新投資來促進增長。另外日本大地震發生後，對於災區重建，我們也歡迎外來投資。簡單來説，歡迎中國來日投資。
希望中日韓自貿區一個協定包括三國
南都：你對促進中日經濟關係更好發展有何建議？
尾池厚之：我20年以來一直從事經濟談判的相關事情，我希望雙方完善投資環境。為促進兩國之間的投資而採取措施。從這個角度來看，推動中日韓自貿區的建設非常重要。自貿區建成後，中日韓三國民間的經濟夥伴意識會提高，對其他方面也可能會有促進。這對三國的經濟關係的發展很有好處。
南都：中日韓自貿區談判將於明年初啓動，你對其進展和前景怎麼看？
尾池厚之：日本追求的自貿區是全面的自貿區，除了貨物貿易和關税降低外，還包括服務、知識產權等多方面，希望廣泛推動談判，會需要一定時間。在產業分工全球化的今天，世界貿易中6成以上是供應鏈貿易，也就是零部件等貿易。而中日韓三國的經濟結構越來越相似，創造了更好的建立自貿區的條件。
南都：目前的難點何在？
尾池厚之：目前要解決的問題是怎樣建立三國自貿區貿易自由化部分的結構，是兩兩談判還是三方一起談？舉例來説，北美自貿區是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三國間的自貿區，但其貿易自由化部分的結構是由兩兩之間的三個減讓表組成的。同樣的，中日韓自貿區協定是中日韓三國統一的一個減讓表，還是由中日減讓表、中韓減讓表以及日韓減讓表三個組成，這個結構很關鍵，因為不同的減讓表可以有不同的內容。
南都：日本傾向於哪一種結構？
尾池厚之：我覺得日本政府會希望建成三國統一的減讓表，也就是一個協定包括三國，日本市場對中國、韓國的開放程度都一樣，反之亦然。
南都：目前中韓自貿區談判已經開始，是否有必要加快推動中日韓自貿區談判？
尾池厚之：我經歷過很多貿易談判，我的體會是，急於達成協定，效果不一定好；但是時間耗得太長，推動難度會加大。
我希望在三國間有良好談判氣氛的時候，儘早達成談判。要達成協定，需要一定的時間。因為各國都要説服國內相關的部門和產業。如果沒有良好的氣氛，要推動進程很難。
明年的談判氣氛有望好轉
南都：明年的談判氣氛會否好轉？
尾池厚之：希望如此。中國新一屆領導班子上任，日韓都在大選，在新領導人的帶領下，希望能夠儘早推動談判。
南都：T PP(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會否影響中日韓自貿區談判？
尾池厚之：我們都推動，互不影響。
南都：今年的東盟峯會上東盟10國與包括日本在內的6個自貿區夥伴國啓動R C 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談判，並稱將於2015年底完成，目標是建成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區。請問你對R CEP如何看待？
尾池厚之：RCEP談判涉及的自貿區很重要很巨大，但談判起來難度會較高，因為各國經濟結構都不一樣。經濟結構都不一樣的16個國家都參與談判，其複雜性和困難性都相當高。2015年要建成的話，需要付出很大努力。
我個人覺得，對中國而言，首先建立高水平中日韓自貿區，然後推動建立R CEP會比較容易些。對日本而言也是如此。日本從2003年開始推動該區域合作的自貿區，也會積極推動RCEP。
南都：日本參與RCEP是否會跟參與TPP談判相沖突？
尾池厚之：不會衝突。對企業來説，有協定A和B，使用時可以二選一。不過T PP有其他自貿區協定都沒有的特點。自貿區的談判一般涉及兩點，一是貿易自由化，二是規則。其他自貿區協定的重點大都是貿易自由化，但T PP強調高水平的規則，為此參與國需要修改國內相關法律，而不僅僅是單純的貿易協定，這是不同的。
南都：那麼會為TPP修改法律嗎？
尾池厚之：如果我們要參加TPP的話，我們當然會要修改相關的法律。
南都記者 辛靈 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