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太累了
羅陽的突然離世,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肯相信是真的。我心目中的羅陽,永遠充滿着激情和活力,怎麼可能説走就走了呢!沈飛人都説,羅陽完全是過度勞累累倒的。
説起羅陽的勞累,就要説到我們沈飛的“711”和“724”工作制。“711”是一週工作7天,每天工作11小時;“724”是攻堅大幹時期吃住在廠,關鍵時刻24小時通宵達旦地生產。論711、724,羅陽是沈飛第一人,誰也比不過他!
2009年,我從基層分廠來到公司辦公室,給羅陽當秘書。我在羅陽身邊工作的這幾年,正是沈飛多個機型同時並進、軍機民機同時並進、主業輔業同時並進,年年大幹、全年大幹的時期。對羅陽,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工作日程安排得非常滿。我感覺,他的時間總是不夠用。他吃飯速度非常快,吃完起身就走。出差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就在路邊小店隨便吃一口。每次我陪他出去開會,都是事先定好返程票,極少參加會議主辦方安排的參觀活動。
一天深夜11點多,羅陽趕到一個分廠。車間裏燈火通明,分廠領導正和技術人員做一項產品試驗。羅陽對這個產品關注了很久,帶來了突破新技術的好點子,帶着大家反覆試驗,等到生產出合格產品,天已放亮。羅陽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辦公室,簡單眯了一會兒,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這樣的幹法,對羅陽來説很平常。只要他不出差,晚上辦公室的燈總是亮着。我們都説他太辛苦、太累了,但他總説,一線工人更辛苦、更勞累。
羅陽身體一直很好,也非常喜歡運動,但每天的工作總是排得滿滿的。他擅長的排球沒工夫打了,酷愛的攝影放下了,拿手的圍棋也沒機會下了。有幾次在機場候機的時候,我看見他拿着手機下一會圍棋,算是過過癮。有一天下班的時候,他對我説:“小任,今天我走回家,不用送我。”從公司走到家,大約一個小時,這就算鍛鍊了一次身體。還有一次,他看完母親,沒讓車送他,一路走回家,也是大約一個小時。我跟羅陽3年4個月,就看到他這麼兩次散步鍛鍊。他沒時間逛商場,戴的那塊舊電子錶,黑色錶帶磨得露了白邊,我看見他拿着筆用墨水把錶帶的白邊塗黑,湊合着戴。
對羅陽,我印象最深的還有一點:他的睡眠太少。能把覺睡足,對羅陽來説是一件相當難得的事。每次一上車,他很快就睡着。為了讓他多睡幾分鐘,司機總是偷偷放慢車速,而他總是跟司機説,能不能開快點,司機只好找些理由,和他在車速問題上“討價還價”一番。
我記得,跟羅陽一段時間後,發現他頭髮長得有點長了,就提醒他,該理髮了。可他沒時間理,頭髮長得很長很長了,才在我的催促下,去了理髮店。那是我第一次陪他理髮,他一坐下,就對理髮師説:越快越好。沒過多會兒,就聽理髮師“哎呀”一聲,連説“糟了糟了”。我過去一看,羅陽前額的頭髮被剪掉了一大塊,原來他睡着了,頭往下一垂,理髮師沒注意,一剪子就剪多了,沒辦法,只好把頭髮理得很短。羅陽回到公司,大家看見都有些詫異,有人問:“羅總,換髮型了?”羅陽只是笑笑。
一天下班後,我陪羅陽去看他的母親。羅陽的父親7年前去世了,母親一個人生活。羅陽只要不出差,晚上下班不超過9點,一定要到母親那裏坐一坐,陪母親説説話。進到屋裏,羅陽拉着母親的手,問長問短,跟母親在卧室裏嘮家常,我坐在外邊的客廳裏看電視。往常羅陽跟母親嘮上十多分鐘,就出來了。可這次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出來,屋裏也沒有了説話的聲音。我有點納悶,就輕輕站起身往卧室看,原來羅陽倒在母親的牀上,斜靠在被子上睡着了,還拉着母親的手。老媽媽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兒子,屋子裏只有羅陽微微的鼾聲。他,實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