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圖斯，巴沙爾命運轉折點？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2200萬敍利亞人正忍受着內戰帶來的創傷，但敍西部的塔爾圖斯港看上去仍像是“世外桃源”。和地中海沿岸很多小城一樣，僅有10多萬人的塔爾圖斯，蔚藍色的海水拍打着海岸，當地盛產的是橄欖油和柑橘。如果不是俄羅斯釋放出三大艦隊月底前匯合東地中海待命撤僑的消息，以及各種關於巴沙爾政權最後將退守於此的傳言，塔爾圖斯這個因冷戰結束而沉寂了20年的“軍港”和小城，或許很難進入國際輿論的視野。俄羅斯要守住在地中海這塊唯一軍事基地的決心確保了塔爾圖斯的平靜，但形勢所迫之時，這裏不僅是俄羅斯僑民撤離敍利亞的生命線，也可能成為敍利亞國家命運的轉折點。

塔爾圖斯見證蘇敍“蜜月期”

據俄羅斯《獨立報》12月25日報道，俄軍總參謀部消息人士透露，俄黑海艦隊兩艘大型登陸艦24日從新羅西斯克港啓程前往敍利亞塔爾圖斯港。為確保艦隻穿越海峽和在港口停泊時的安全，艦上載有海軍陸戰隊特種分隊和大量的軍事技術裝備。登陸艦將於兩天內通過土耳其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28日與由“莫斯科”號導彈巡洋艦和“機智”號護衞艦組成的黑海艦隊編隊在塔爾圖斯匯合。俄國防部此前曾表示，俄海軍北方艦隊、波羅的海艦隊和黑海艦隊三大艦隊的混合編隊12月底前將在地中海敍利亞附近海域執行聯合任務，並停靠塔爾圖斯港的俄海軍後勤基地，如果敍利亞局勢升級，海軍艦隻將保障從該國撤僑工作。

位於地中海東岸的塔爾圖斯是敍利亞第二大商港與漁港，在大馬士革西北方向約170公里處，市區只有橫豎幾條街道，開車繞城不過10分鐘。就是這樣一座小城，卻是冷戰時蘇聯與敍利亞“蜜月期的見證人”。1971年，敍現任總統巴沙爾的父親阿薩德上台後與蘇聯簽署條約，蘇聯在塔爾圖斯修建海軍基地。1977年蘇軍開始駐紮塔爾圖斯。蘇聯解體後，塔爾圖斯港的基地幾乎被俄軍廢置。敍利亞海軍則長期駐守於此。《環球時報》記者去年12月在敍採訪期間，曾進入塔爾圖斯軍港外圍區域。軍港偏居貨運港口的東北一隅，與車流密集、節奏緊湊的貨港相比，軍港明顯安保嚴密，也冷清蕭條。

在軍港附近，可以看到俄羅斯國旗和俄軍宣傳海報。一道欄杆將非軍用車輛擋在軍事區之外。軍港區雜草叢生，圍牆不高，外圍的一座維修車間玻璃都是碎的。正門前500米的筆直道路，由身着迷彩服的敍利亞軍人和攜帶武器的秘密警察值守。採訪期間一名敍利亞海軍少將對記者説，俄羅斯直到近幾年才重啓塔爾圖斯基地，派來一些技術專家，並重新修繕泊位、清理淤泥和改造生活區。

經常去塔爾圖斯的大馬士革商人沙爾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塔爾圖斯實際上是個海濱小城，因為有俄羅斯的海軍基地，並承擔部分敍進出口商品的運載才顯得地位重要。戰亂持續，但從敍利亞官方報紙上，記者依舊能看到塔爾圖斯港口有貨輪裝卸物資的經濟報道。

有阿拉伯媒體稱，在塔爾圖斯軍港工作的俄羅斯軍方人員有600人，而整個塔爾圖斯的俄羅斯人過萬。對此，沙爾表示數字被誇大了，估計當地的俄羅斯人不過數百。沙爾説，軍港附近有一個敍軍方建立的防空導彈營。俄方也曾表示，在塔爾圖斯港只駐有約60名俄軍，但在基地附近部署了防空導彈系統。一名曾在2006年到塔爾圖斯基地參觀交流的中國軍官23日告訴記者，當時軍港內只能見到零星的俄羅斯人，主要是專家和技術人員，負責停靠塔爾圖斯港俄軍艦的補給和維護。據他介紹：“俄敍共用港口，也共同開展一些常規軍事合作，生活區是分開的，俄羅斯人帶着家屬住在一棟三四層的宿舍樓內。軍港規模不大，如果不是刻意觀察，很難看出什麼俄羅斯特色。”

敍利亞衝突持續的大背景下，俄羅斯船艦開始頻繁停靠塔爾圖斯軍港。今年1月，俄航母編隊到訪塔爾圖斯港；3月，中東媒體盛傳“俄特種部隊以打擊恐怖勢力之名抵達塔爾圖斯港”。7月26日，俄海軍總司令表示，俄將保留設在敍利亞塔爾圖斯港的海軍後勤基地。接近以色列情報機構的“迪卜卡”網7月稱，俄羅斯軍艦已將海軍陸戰隊和軍用偵察車運抵塔爾圖斯。

平靜港口與巴沙爾“老家”命牽一線

塔爾圖斯至今平靜。《紐約時報》23日援引一名大馬士革記者的描述説，那裏沒有炮擊和空襲，濱海咖啡館擠滿了蜂擁而去的避難者，房地產價格甚至一路看漲，“那像在另一個國家，人們還能享受生活”。

敍利亞通訊社12月初報道，塔爾圖斯當地官員和專家正在研究將塔爾圖斯現有的小型農用機場改造為設施齊備的民用機場的可行性，此舉是為“推進交通、貿易和旅遊業”。但《紐約時報》稱，這顯然是敍政府在為退守塔爾圖斯做準備。

從塔爾圖斯驅車，約1小時就可以到達巴沙爾家族的“老家”拉塔基亞省山區。當地民眾對巴沙爾政權的支持度頗高，一直支持敍反對派的阿拉伯電視台近日報道説，大量巴沙爾支持者正向塔爾圖斯轉移。俄羅斯獨立電視台23日報道，隨着敍利亞局勢的持續升温，塔爾圖斯這座原本默默無聞的地中海小城將變得熱鬧起來。有消息人士表示，如果首都大馬士革失陷，敍總統巴沙爾將與親信一起遷往塔爾圖斯，在這塊易守難攻的地方建立新首都，在局勢完全失控時，還可向俄提出避難或乘俄船隻逃往國外。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日前也做過類似炒作，説在當地阿拉維人支持下，敍政府軍能在塔爾圖斯堅守數月。目前來自中東地區國家情報機構的消息稱，巴沙爾已將7個特種部隊旅和導彈部隊派往塔爾圖斯。

但很多分析人士看來，這些預測毫無道理，敍利亞海軍力量太弱，只有幾艘型號老舊的巡邏艇，小小的塔爾圖斯也不是什麼易守難攻、地形有利的軍事要地。相反，在阿薩德父子數十年經營的大馬士革，民眾對巴沙爾政權的支持度仍很高，“教派衝突説”並不讓人信服，因為由兩到三個教派成員組成的家庭在敍為數不少。

敍反對派武裝人員阿薩魯姆日前接受《環球時報》採訪時説，他們已突進到拉塔基亞和塔爾圖斯山區的一些阿拉維派村莊，“很多政府軍軍官已經把家人送回這裏，這是他們的保留地，所以抵抗非常頑強，他們成立了警備隊在村莊四周巡邏，我們偶爾也會協議臨時停火”。阿薩魯姆懷疑，敍政府軍已將武器裝備運送進入阿拉維派的核心地區，“羣山和海岸讓我們行動艱難”。一名在霍姆斯的敍反對派組織軍官匿名接受採訪時説，絕不允許在敍利亞保留“阿拉維王國”。他説，如果阿拉維派保持獨立，那敍國內的基督徒也要獨立，庫爾德人也要獨立，國家將陷入分裂。

保留軍事基地與保護僑民同等重要

塔爾圖斯的平靜離不開俄羅斯海軍基地這個因素。俄軍總參謀部7月曾警告敍反對派武裝不要“頭腦發熱”，俄軍將對任何攻擊塔爾圖斯港俄海軍補給基地的行動進行打擊。鑑於俄方威懾，敍反對派“全國委員會”執行委員會成員加利温11月底曾在莫斯科表示，如果反對派掌權，俄軍艦仍有權繼續留在塔爾圖斯。

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中國軍事問題專家告訴記者，塔爾圖斯基地對俄羅斯的戰略意義並非不可替代。他認為：“的確，俄羅斯海軍要在全球佈設力量，塔爾圖斯是其地中海的唯一支撐點，是俄保持歐洲南翼軍事存在的重要根據地，塔爾圖斯港更是俄羅斯當下在敍政治存在的具體表現，是個重要象徵。但如果塔爾圖斯不保，俄羅斯也可推進在北非等地重設基地。”

對俄羅斯來説，與保留地中海軍事基地同等重要的是保護僑民。據俄緊急情況部統計，目前在敍的俄僑民約3萬，主要是俄在敍機構的公職人員、私企職員、訪敍的個人及與當地人結婚的俄羅斯人，另有3萬名其他獨聯體國家的僑民。《消息報》稱，在俄駐敍使領館登記的俄僑民約9000人，正式提出撤離的只有1000多人，假設撤出這9000人至少需要4晝夜時間。報道稱，在鄰近敍利亞的塞浦路斯，俄緊急情況部和國防部的大型運輸機正在待命。俄羅斯國際航空公司等在必要時也參與撤僑行動。俄空降兵司令18日表示，俄空降兵部隊隨時準備完成從敍撤僑工作，他們“有從熱點地區撤僑的經驗”。俄駐敍大使館稱，敍目前有兩條比較安全的撤離路線，陸上是沿大馬士革到貝魯特的公路，海上是從塔爾圖斯和拉塔基亞港口撤離，因為大馬士革機場已不安全。對撤僑計劃，俄獨聯體國家研究所所長扎杜林表示，該計劃目前可能並不需要，“通常只有在最緊急的情況下才會實施”。但誰都知道，一旦俄羅斯撤僑，對巴沙爾政權意味着什麼。

俄羅斯對敍利亞問題的任何表態都足以牽動巴沙爾政權的神經。俄外長和敍新聞部長24日均表示，俄方對待敍利亞的態度沒有變。有分析稱，俄在敍利亞還沒找到能與巴沙爾相提並論的“代理人”，而俄在利比亞問題上的弱勢表現使俄經濟利益受損，因此普京不會輕易放棄敍利亞這一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盟友。（環球時報駐敍利亞特派記者 焦翔  環球時報記者 劉暢 柳玉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