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門”後民意推手：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一紙申請引發的思考

三峽大學校園裏，出生於1991年的劉豔峯毫不起眼。就是這個身高160釐米的年輕人，成了2012年度“表哥”事件的推動者之一。

2012年8月27日，陝西省安監局局長楊達才深陷“手錶門”，在不同場合佩戴的多塊名錶經專業人士鑑定總價不菲。

2012年9月1日，湖北三峽大學大二學生劉豔峯，向陝西省財政廳寄出了一封要求公佈楊達才年度收入的申請書。

9月20日，劉豔峯收到陝西省財政廳拒絕公佈的回覆，稱楊達才的收入不屬該廳政府信息公開範圍。

10月9日，劉豔峯委託律師就“公佈楊達才收入”一事向西安市蓮湖法院和新城法院分別提起行政訴訟。隨後，兩家法院均接收了相關材料，表示7日內答覆。

11月初，在一直未得到任何回覆的前提下，劉豔峯基於“學習壓力”向法院提出撤訴。

整整兩個月的堅持並沒有換來劉豔峯所期待的結果，不過，他告訴記者，這樣的結果在他遞出申請之初就已經料想到了，“仍然堅持去做，是因為只有有人去做，才能真正推動整個社會向着理想的彼岸前進！”

“在做這件事之前，我有評估，仔細研究了2008年5月1日正式實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息公開條例》，認為這件事值得去做，才決定去做。”劉豔峯迴想當初自己做的決定時説，“我想到了會帶來影響，可沒想到帶來這麼大的影響！”事態的擴散讓他多少有些始料未及，隨之而來的壓力也讓他始料未及，方方面面的壓力讓他最終放棄了自己的堅持。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失敗了，“媒體的報道，網絡的圍觀，讓大家都知道，公民是可以這樣做的，將來，會有更多的人來做這件事，我們的社會就離公平不遠了。”

要求信息公開的隊伍日益壯大

在“表哥”事件中，劉豔峯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一些高校法學、會計學的教授學者給他打電話，向他了解很多細節，並告訴他説，他們要將這件事寫進教學案例，告訴學生們這是公民的權利。甚至中央電視台主持人崔永元也給他打電話，詢問事情經過、關注事情進展。

“要求信息公開的事情一直都有人在做，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因為‘表哥’的關注度，我的關注度就高了，其實，我也是跟在前人的後面在一步一步地走。”

劉豔峯所説的“前人”叫雷闖，當雷闖還是浙江大學一名本科生時，為了驗證《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中對乙肝“解禁”是否真正奏效，愛較真兒的他提出了辦理健康證的申請。2009年9月1日上午，作為乙肝病毒攜帶者的他拿到浙江省乃至全國第一張從事食品行業的健康證。而在2012年4月，上海交大研究生雷闖申請公開中央53個部門部長工資隨後被拒。

因為受到雷闖的影響，多年來，劉豔峯都致力於關注乙肝攜帶者公平待遇的公益活動，2012年9月19日，他向全國多個省市的婦幼保健院寄出信件，發起“乙肝寶寶”維權活動。事實上，在他就讀大學的兩年裏，他在學校和宜昌市都組織過相應的關愛行動，在他看來，真正的公益就是謀求社會的公平，而不是簡單的組織捐款，或者機械性的慰問，抑或是到哪裏打掃衞生甚至是到大街上撿垃圾。2012年8月的一天，劉豔峯和幾個大學生給教育部送“鴨梨”，呼籲取消高考户籍限制，提高外省錄取比例，目的也只是為了高考公平。

雷闖帶動了劉豔峯，劉豔峯又帶動了其他人，現在，與他們“同行”的隊伍越來越壯大。

2012年10月初，重慶工商大學大二學生楊璠申請公開福建省交通廳廳長李德金2011年工資。南京郵電大學大二學生段國超寄出了關於公佈廣州市城市管理綜合執法局番禺分局政委蔡彬個人收入的申請。

2012年12月初，中山大學學生鍾國慶、四川大學學生張孝歡分別向甘肅省、蘭州市相關部門申請公開蘭州市市長袁佔亭的2011年工資收入。

2012年12月13日，女大學生李慧芳向濟南市政府提出信息公開申請，要求公開豪華辦公大樓的實際建築面積、真實造價和背後資金來源等信息。

然而，劉豔峯告訴記者，這些進入世人視野的僅僅是冰山一角，“其實，現在每天都有人向各級政府在申請各類信息公開，只是很多都不為人所知，這些能夠通過媒體進入大眾視野的少之又少，據我所知，一百多個申請中，也就只有不到兩位數的能通過媒體報道曝光出來，讓大家知道。更多的申請如石沉大海，連受理與否都無從知曉。”

不過，劉豔峯和他的同行者們並沒有選擇放棄，“因為很多事情，只有去做了，才可能有真正產生效果的那一天。”

迴歸制度才是真正的覺醒

一段時間以來，劉豔峯在回答記者們的提問時，經常會提到，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依然會這麼去做。

“如果你覺得世界不公平，那麼請用你的雙手去改變，而不是用你的嘴巴去抱怨！”劉豔峯的微博簽名是自己的座右銘，這是因為他發現，當下社會有這麼一種現象——遇到問題，越來越多的人喜歡抱怨甚至謾罵，真正行動起來解決問題的人越來越少，特別是當這個問題涉及自身利益時，真正願意放棄小利益去改變現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拿在公交車上讓座來説吧，現在許多網友喜歡在網上對不讓座的人進行指責，可到現實中輪到該自己讓座時，經常會裝作沒看見。申請公開官員工資也一樣。電腦屏幕前，很多網友看到楊達才有11塊名錶，都會加以指責。可當需要有人申請公開工資時，許多人都會擔心惹上麻煩，不願站出來。習慣抱怨與謾罵的人多一個，用行動解決實際問題的人就會少一個。一萬句抱怨都頂不上一個行動，如果我們社會抱怨的風氣壓過了實際行動的風氣，那麼，因不斷抱怨而產生的社會戾氣將越來越重，靠實際行動來解決問題的風氣則會越來越弱，這會把社會推向危險邊緣。”

據此，他談到了當下一個很熱門的話題：“反腐大量依靠網絡圍觀。”劉豔峯感覺，如果僅僅都靠網絡去揭發的話，是中國製度的悲哀，“網絡的一時熱鬧，網友們僅僅是因為天天盯着名錶、豪車、豔照產生圍觀效應，而不是我們制度本身的健全，這種喧囂的轟動，無法從根本上推動我們社會的進步。”

因而，面對現在正在進行的網絡信息保護立法，在劉豔峯看來很有必要，因為他認為真正起作用的始終是制度，而不是網絡上的圍觀效應。

“這説明了這些‘90後’年輕人的理智。”武漢大學社會學教授周運清這樣讚許劉豔峯們的想法，“對於執政黨而言，廉政和純潔很重要，應當説，從十八大乃至近一段時間以來的重要表述中可以看到，中央和這些年輕人所具備的理性是一致的。”周運清認為，這種理智推動社會公平進步的行為，對民主和廉潔的推動是有着積極的促進作用的。張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