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槍與手機:150年後重演葛底斯堡戰役——彭博社
Claire Suddath
2013年7月2日,賓夕法尼亞州葛底斯堡,遊客們觀看南方邦內戰重演者在葛底斯堡戰役150週年紀念日上發射大炮攝影:約翰·摩爾/蓋蒂圖片社1863年7月,在一場汗流浹背、硝煙瀰漫的三天激戰中,超過51,000人傷亡,這場戰役常被稱為美國土地上最血腥的戰鬥。葛底斯堡戰役改變了內戰的進程,進而改變了美國的歷史。正因如此,150年後的今天,就在這片著名戰場的不遠處,四名裝扮成聯邦士兵的男子正互相拍照,耳朵裏還插着美國國旗。
“還有什麼愛好能讓你在國家公園裏開槍射擊?“一位名叫鮑勃的南方邦士兵笑着回答我,當我問他為何從俄亥俄州的家中遠道而來慶祝葛底斯堡的重要紀念日。我在當地一家精釀啤酒廠遇到了鮑勃,那裏正以每瓶75美元的價格出售羅伯特·E·李將軍和喬治·米德將軍主題的啤酒罐。鮑勃喝完啤酒後告辭,説他需要休息,以便第二天早上能"砰砰砰,射擊射擊,幹掉幾個北方佬”。他向他的朋友——一位名叫邁克的聯邦士兵(那羣耳朵插國旗的人之一)揮手告別,然後離開,去一家有空調的汽車旅館過夜——就像內戰士兵當年那樣。
我一直無法理解重演內戰的吸引力。這是最受歡迎的重演戰爭——事實上,連遠在澳大利亞的人都參與其中。但為什麼呢?一切都要麼完全虛假且不合時宜(誰會在衝鋒時接手機?),要麼就是不必要的困難。為什麼你要在盛夏穿上厚厚的羊毛制服,揹着足足20磅的補給在戰場上跑來跑去,如果不是必須的話?一天結束時,當你把步槍扔進汽車後備箱開車回家時,難道不覺得有點傻嗎?
據鮑勃説,答案是否定的,你並不覺得傻。你感覺棒極了,因為你擁有一支滑膛槍。
在葛底斯堡戰役150週年紀念日,我決定和一些歷史重演者待在一起,看看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學到的並非所有內戰重演者都一個樣。有真正的硬核類型:睡在帳篷裏、幾天不洗澡、吃19世紀美軍口糧、談起美國士兵的犧牲時會熱淚盈眶的人。這些人瞧不上週末重演者,或稱他們為“法布斯”,儘管和我交談的人中沒人能告訴我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約翰·盧卡斯,一位退休的新澤西警察,七年前搬到葛底斯堡成為一名重演者,他痛斥這些“法布斯”們穿着萬聖節戲服般的制服,帶着Powerade飲料上戰場(顯然內戰對你的電解質是致命的)。盧卡斯對待重演相當認真。他從未洗過手工製作的聯邦軍外套,在戰場上他只吃鹹豬肉或硬餅乾——一種方形、曲棍球餅狀的餅乾,有三種口味:陳腐的、發黴的或有蟲子的。
但即便是盧卡斯也對真實的睡眠和洗澡體驗劃清了界限:“我在鎮上有房子,我要用。”米德將軍可能也會這麼説。
盧卡斯讓我在葛底斯堡戰役的第一天(好吧,是戰役第一天150週年紀念日)跟着他轉悠,並興致勃勃地回答了我所有關於內戰的問題。當我天真地問:“那麼葛底斯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禮貌地將回答控制在短短的35分鐘內。
與大多數內戰迷和絮絮叨叨的老爺爺不同,盧卡斯對作戰策略或名將軼事毫無興趣。他更愛研讀士兵們寫給家人的書信中記錄的日常瑣事。戰爭中的細枝末節令他着迷,他能滔滔不絕地描述戰後夏日陽光下,腐爛屍體與斷肢散發的惡臭。“有些士兵剛走上戰場就吐了,“他告訴我。幸好重演活動不包含這個環節。
我和盧卡斯觀看聯邦軍演練火炮操作後,他帶我穿越戰線來到南方軍營地,結果立刻被俘虜並遭受酷刑——開個玩笑,盧卡斯其實安然無恙。因為他同時也扮演南方士兵。“沒錯,我玩跨陣營扮演,“他解釋道。這其實很常見:若參與者對南北雙方都無強烈家族情感傾向,往往會輪流扮演。事實上,我遇到的南方軍扮演者多數根本不是南方人。
“我其實來自馬里蘭州,“田納西第一步兵團上尉布奇·戴爾説道,隨即對盧卡斯拋出一連串北方佬笑話,還因他接電話而嘲笑他是"法布”(不專業的重演者)。布奇自冷戰末期退役後就開始參與重演,除內戰外還涉及兩次世界大戰和越戰。
等等,越戰?怎麼會有人想重演越戰?“你們怎麼演?躲在叢林裏等着被炸飛嗎?“我問道。他笑着説當然不是,越戰重演只是戰術訓練和障礙課程。那麼誰扮演越共?“基本都是胖胖的白人男性,“布奇大笑着自嘲,他自己正是這兩項特徵的完美結合。
布奇開始講述一個故事,那時他正在為風險投資人清掃場地,突然他的M-16卡殼了,手榴彈也用完了——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他講述這個故事時彷彿它真的發生過,絲毫沒有暗示整件事只是一場遊戲。就在他準備解釋自己如何倖存下來時,注意到戰友們正列隊準備下午的步兵重演。布奇匆匆結束了越南故事,扣上他的邦聯軍裝紐扣,向葛底斯堡進發,去幫助南方假裝再次崛起。
就在這時,一個旅行團騎着賽格威平衡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