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ALW如何因美國曆史上最大的食品欺詐案而被查處 - 彭博社

攝影：Jamie Chung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馬格努斯·馮·布登布羅克和斯特凡妮·吉塞爾巴赫於2006年滿懷希望地抵達芝加哥。他30歲，她28歲，他們都在漢堡的一家家族食品貿易公司ALW食品集團贏得了他們的第一次海外任務。馮·布登布羅克在四年前獲得市場營銷和國際商務學位後加入了ALW——這個名字的首字母代表其創始人阿爾弗雷德·L·沃爾夫——他在阿拉伯膠的買賣方面非常專業，阿拉伯膠是糖果和軟飲料的關鍵成分。吉塞爾巴赫19歲時作為學徒開始在ALW工作。她努力工作，學習迅速，能説五種語言，並在三年內成為公司的第一位女性產品經理。她的專長是蜂蜜。當這兩位同事在芝加哥市中心千禧公園附近的一間小四樓辦公室開始新工作時，ALW的業務正在增長，他們看到的只有機會。

2008年3月24日，馮·布登布羅克像往常一樣在早上8:30左右來到辦公室。他期待着一個安靜的日子：那天是德國的假期，他在那裏的老闆們放假。吉塞爾巴赫也在度假；她回到德國探望家人和男朋友。大約在上午10點左右，馮·布登布羅克聽到接待區有騷動，便去看看。半打武裝聯邦特工全副武裝闖了進來，穿着防彈背心。“他們表現得很強勢，全面出擊，”他回憶道。“這真是相當可怕。”

特工們詢問是否有人藏身於任何地方，然後將馮·布登布洛克和他的助手分開，這裏只有他們兩名員工。特工們將馮·布登布洛克帶入一個會議室，詢問他關於ALW蜂蜜業務的問題。幾個小時後，他們離開，帶走了一堆紙質文件、計算機硬盤的副本和蜂蜜樣品。

吉塞爾巴赫在三天後從德國返回。當她的航班即將降落在奧黑爾機場時，機組人員宣佈每個人都必須在登機口出示護照。當吉塞爾巴赫走下飛機時，聯邦特工將她拉到一旁。她也回答了他們關於ALW蜂蜜運輸的問題。一個小時後，他們讓她離開。這些特工來自美國商務部和國土安全部，已經開始揭露ALW通過偽裝來源來進口數百萬磅廉價蜂蜜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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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法庭文件，馮·布登布洛克和吉塞爾巴赫繼續與調查人員合作。然而，在2010年9月，這些初級高管被正式指控幫助ALW實施一項高達8000萬美元的食品欺詐，這是美國曆史上最大的食品欺詐案。芝加哥的助理美國檢察官安德魯·布特羅斯整理了這個案件：包括首席執行官亞歷山大·沃爾夫和一名中國蜂蜜經紀人在內的其他八名ALW高管被指控涉嫌自2002年以來的全球陰謀，非法進口中國蜂蜜。大多數被指控的高管居住在德國，目前仍然超出美國司法系統的管轄範圍。他們在國際刑警的通緝名單上。ALW的美國律師拒絕發表評論。 在2006年春季，吉塞爾巴赫在準備她在芝加哥的工作時，開始收到關於世界各地蜂蜜運輸的電子郵件更新。根據法庭文件，5月3日的一封郵件標題為“Loesungmoeglichkeiten，”或“解決方案可能性。”在一次罕見的檢查中，美國海關人員對六個運往ALW客户的蜂蜜集裝箱產生了懷疑。這些蜂蜜來自中國，但被標記為韓國白蜂蜜。

這位經紀人是一位來自台灣的小商人，名叫邁克爾·範，他已經從ALW那裏獲得瞭如何將中國蜂蜜運入美國的建議。ALW的高管告訴他要用黑色桶運輸蜂蜜，因為中國人通常使用綠色桶。他們還提醒他，“味道應該比普通大陸材料更好。”中國蜂蜜通常在早期採收，並通過機器而不是蜜蜂進行乾燥。這使得蜜蜂能夠生產更多的蜂蜜，但蜂蜜往往有類似酸菜的氣味和味道。範被告知在台灣將糖和糖漿混入蜂蜜中，以減輕刺鼻的味道。

在範的蜂蜜貨物被查扣後，一位ALW高管寫信給吉塞爾巴赫和她的同事：“我請求所有收件人不要就此話題寫電子郵件。請通過電話並使用德語！謝謝！”

儘管如此，吉塞爾巴赫和漢堡、香港及北京的高管們仍然繼續使用電子郵件進行關於錯誤標記蜂蜜的敏感討論。當他們稱之為“著名的非停煙者”的中國知名蜂蜜經紀人嚴永祥即將訪問芝加哥時，吉塞爾巴赫收到了電子郵件。“主題：我們不説他在運輸假貨。但我們可以告訴他，他在這個話題上應該小心+抗生素。”電子郵件提到偽造德國實驗室的報告，為美國海關代理人制作假文件，尋找通過其他國家轉運中國蜂蜜的新方法，以及成立一家可以申請降低關税的中國公司。吉塞爾巴赫表現得很隨和、毫不懷疑且很能幹。

ALW依賴於來自中國和台灣的經紀人網絡，他們將蜂蜜從中國運往印度、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俄羅斯、韓國、蒙古、泰國、台灣和菲律賓。這些50加侖的桶在這些國家重新貼標籤後送往美國。蜂蜜通常會經過過濾以去除花粉，這可能有助於識別其來源。一些蜂蜜被摻入了米糖、糖蜜或果糖漿。

在少數情況下，蜂蜜被污染了美國禁止使用的抗生素殘留物。2006年底，一位ALW客户拒絕了995號訂單的一部分，三集裝箱的“波蘭淺琥珀”，價值85,000美元。檢測顯示一個集裝箱被氯黴素污染，氯黴素是美國禁止用於食品的抗生素。中國養蜂人使用氯黴素來預防廣泛且具有破壞性的腐臭病。達成了一項協議，以大幅折扣將被污染的蜂蜜出售給德克薩斯州的另一位客户，一家向食品公司銷售蜂蜜的加工商。根據法庭文件，ALW高管稱蜂蜜控股公司為“垃圾桶”，因為該公司願意購買其他人不願意購買的東西。吉塞爾巴赫跟進了蜂蜜控股公司，提到“質量如討論”。被污染的集裝箱於2006年12月14日交付。

馮·布登布洛克對蜂蜜洗錢計劃的介紹是在他定居芝加哥幾個月後。2007年春天，他準備接管來自大學朋友托馬斯·馬滕的美國業務。他們每隔一週會在晚餐時談論業務幾個小時。某個晚上，在他們辦公室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廳，馬滕告訴馮·布登布洛克關於ALW將中國蜂蜜錯誤標記以避免高關税的事情。“談話開始得很正常，”馮·布登布洛克説。“然後他開始談論蜂蜜。我在所有會議上總是做筆記，我試圖在那時做筆記。他告訴我不應該。我對我所聽到的感到驚訝和有點震驚。我們在談論一些犯罪的事情，有些人想象在一個陰暗的車庫裏秘密會面。”他們在公開場合，吃着意大利麪。馬滕無法聯繫以發表評論。

馮·布登布洛克在2007年8月接管了馬滕的職位。對位於北瓦巴什大道的ALW辦公室的突襲發生在七個月後，此前美國蜂蜜生產商已警告商務部和國土安全部，稱公司可能在走私便宜的中國蜂蜜。低價格讓他們感到懷疑。來自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印度的大量蜂蜜突然湧入——總量超過了這些國家歷史上生產的蜂蜜。

儘管非法蜂蜜從未對公共健康構成威脅，但德國公司輕鬆操控的方式表明食品供應鏈對潛在危險的脆弱。“人們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國家食品保護與防禦中心的研究助理凱倫·埃弗斯坦説。蜂蜜業務只是一個失控市場的例子。“我們不知道它是如何運作的，如果我們想能夠識別危險，就必須知道它是如何運作的。” 在2008年3月被問詢後，馮·布登布洛克和吉塞爾巴赫繼續為ALW工作。“我們不知道這將走向何方，”馮·布登布洛克説。“我考慮過離開，但我認為這可能實際上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ALW退出蜂蜜業務，他可以專注於銷售他更瞭解的產品。他提到，漢堡的ALW高管通過電子郵件保持聯繫，但出於明顯的原因不再前往美國。與此同時，吉塞爾巴赫安排返回ALW的漢堡辦公室；不清楚她是否是被公司送回家的。她前往德國的航班是在5月23日星期五。

馮·布登布洛克把她送到奧黑爾機場，在路邊和她擁抱告別，然後回到他的車裏。那是下午晚些時候，紀念日週末的開始，他打電話給他的助手，看看是否需要返回辦公室。當他在電話上時，一輛無標記的雪佛蘭Impala在他身後駛來。官員們大喊讓他靠邊停車，逮捕了他，並把他帶到芝加哥市中心的一家法院，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特工、聯邦檢察官和他的律師在等着。大約20分鐘後，吉塞爾巴赫被帶了進來。她在登機前就被逮捕了。“我們不被允許交談，但我能從她的臉上看到她很震驚，”馮·布登布洛克説。“我們都完全不敢相信。”

馮·布登布洛克還為下週預訂了一趟飛往德國的航班；他計劃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然後返回芝加哥。“我想這讓特工們感到緊張，”他説。“那時他們不知道這個計劃的複雜性。他們可能認為1號和2號要離開國家。”

他和吉塞爾巴赫被指控共謀從中國進口標記錯誤和摻假的蜂蜜。他們被帶到隔壁的都市懲教中心，在那裏他們交出了自己的物品，穿上橙色囚服，等待。“我很緊張和焦慮，”馮·布登布洛克説。“但我設法適應了。我會説西班牙語。我喜歡足球。”他用某人的走私骰子玩大富翁。他認識了黑手黨頭目喬伊·隆巴多。“他給我推薦了一家意大利餐廳。”

回到漢堡，沃爾夫告訴當地報紙晚報：“對我們的指控毫無根據，我們將用一切法律手段進行反擊。”

在6月2日的星期一，特工從ALW的辦公室查獲了數千份文件。這個月晚些時候，吉塞爾巴赫和馮·布登布洛克在交納保釋金後被釋放，並繼續合作。“起初我們完全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負責調查的芝加哥ICE特工加里·哈特維格説。

“他們在某些方面極其複雜和聰明，但在其他方面卻非常馬虎。他們認為——沒有人能翻譯德語嗎？”

ALW很快關閉了其在美國的業務，並切斷了與吉塞爾巴赫和馮·布登布洛克的聯繫。“ALW有一個運作良好的美好計劃，”在ALW調查開始時擔任芝加哥聯邦檢察官的Perkins Coie內部調查和白領辯護合夥人T. Markus Funk説。“他們在某些方面極其複雜和聰明，但在其他方面卻非常馬虎。他們認為——沒有人能翻譯德語嗎？”

在德國，吉塞爾巴赫的父母懇求ALW幫助他們的女兒，但“當她處於困境時，公司懦弱地拋棄了她，沒有提供任何幫助，”她的父親弗蘭克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一名ICE特工稱吉塞爾巴赫為木偶；操控者是沃爾夫。“我覺得斯特凡妮和馬格努斯遭遇了不公正的對待，”Funk説。

吉塞爾巴赫和馮·布登布洛克在2012年春季各自對一項欺詐罪認罪。根據吉塞爾巴赫的認罪協議，從2006年11月她抵達芝加哥到2008年5月她被捕，ALW進口到美國的蜂蜜中多達90%“在原產國方面被虛假申報。”

在2010年2月，擁有ALW的百年企業Wolff & Olsen將其出售給了一家名為Norevo的漢堡公司。根據一位ICE特工的宣誓書，這筆交易是個騙局；一位前ALW高管通過電子郵件向美國客户保證，交易完成後將“照常營業”。交易價格未披露。Norevo對評論請求的回覆是一份在2010年3月發佈在其網站上的聲明。聲明最後指出：“在此次收購的框架內，按照法律要求，ALW的全體員工被Norevo接管，以確保公司的業務連續性。” Giesselbach入獄了。在西弗吉尼亞州布魯塞頓米爾斯的聯邦監獄Hazelton，她被關押了一年零一天，監號為22604-424。在一份判刑備忘錄中，Giesselbach的律師寫道：“她正在過着她年輕時的國際旅行和商業夢想；在這種情況下，她忽視了自己的良好判斷，參與了她前任的計劃，明知這是錯誤的。”Giesselbach於9月8日獲釋，並正在被驅逐出境。Von Buddenbrock在芝加哥被限制居住六個月。他最後一天佩戴腳鐐是3月8日的星期五。在那之後的星期一，他選擇自我驅逐。“我感到鬆了一口氣和快樂，但我不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説。他正在重新適應德國的生活。“一開始就像是一個壞的孤狼，”他説。“後來，深入調查後，政府發現這不僅僅是ALW。很多人都在這樣做。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調查的第二階段於2011年開始，當時國土安全局的特工接觸了Honey Holding，ALW的“垃圾桶”，也是美國食品公司最大的蜂蜜供應商之一。在特工稱之為“蜂蜜門”的行動中，國土安全局讓一名特工在Honey Holding擔任採購總監，進行了一整年的卧底工作。

2013年2月，司法部指控Honey Holding以及一家名為Groeb Farms的公司和幾名蜂蜜經紀人逃避1.8億美元的關税。五人承認了欺詐罪，其中包括Honey Holding的一名高管，他被判處六個月監禁。Honey Holding和Groeb Farms簽署了延緩起訴協議，要求他們遵循嚴格的行為準則，並繼續配合調查。

在宣佈延緩起訴協議時，總部位於密歇根州Onsted的Groeb Farms表示，解僱了兩名偽造文件並向董事會撒謊的高管，即使公司的審計也提出了蜂蜜被非法進口的擔憂。“我們今年在Groeb Farms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確保我們的供應鏈的完整性，”該公司的新任首席執行官Rolf Richter通過電子郵件表示。Groeb Farms支付了200萬美元的罰款。

在其網站上的聲明中，Honey Holding表示接受全部責任，並且在其和解中“既沒有承認有罪，也沒有發現有罪。”該公司現在稱為Honey Solutions，正在分期支付100萬美元的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