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關系的道義與實力-吳銘

習近平主席昨日在莫斯科國際關係學院的重要演講中指出，“中俄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組雙邊關係，更是最好的一組大國關係。”這是三十年來中國領導人首次這樣定位中俄關系。

此前，奧巴馬在與胡錦濤等中國領導人會晤時曾説，中美關係是“本世紀最重要的雙邊關係”。而胡錦濤的表述則一直是，“中美關係是兩國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之一”，胡錦濤在與普京等俄羅斯領導人會晤時也曾説，“中俄關系是中國與各大國關係中最重要的關係之一”。胡錦濤的這些表述，是從中國與其他國家關係的角度來評價中美關係和中俄關系的，這些評價沒有涉及對整個全球範圍內的大國雙邊關係的評價。

如果僅從經濟外交或者實力外交的角度來看，由於美國和中國分別是當前世界經濟總量第一和第二的大國，很多人都將中美關係視為當今世界最為重要的雙邊關係。此前，中國的很多國際關係評論者，往往沿用奧巴馬的觀點，説中美關係是“本世紀最重要的雙邊關係”，大概也都是從實力政治的角度來説的。

現在，習近平説，“中俄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組雙邊關係”，是在什麼意義上説的？意味着什麼？

他在莫斯科國際關係學院的演講包含了答案：這是從道義的角度、從是否“好”的角度、從建構國際新秩序的角度做出的評價。

習近平緊接着“最重要”這一評價，進一步指出中俄關系“更是最好的一組大國關係”。之所以“最重要”，與“最好”有着莫大的關係。可以説，中俄關系是因為它在大國關係中“最好”、“最善”而“最重要”。而所謂“好”與“壞”，或者説善與惡，是從兩國關係的格局來説的；是“好”還是“壞”，有其價值標準。習近平所給出的價值標準，在演講的第一部分（關於當今世界的國際秩序）有簡潔系統的表述。

一是國際秩序的民主原則。“各國主權範圍內的事情只能由本國政府和人民去管，世界上的事情只能由各國政府和人民共同商量來辦。”關於各國主權範圍內的事情，習近平有個形象的説法，“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了才知道”。

二是國際秩序的平等原則。國與國平等的關鍵在於經濟基礎。習近平指出，“世界長期發展不可能建立在一批國家越來越富裕而另一批國家卻長期貧窮落後的基礎之上。” 他批判那種以鄰為壑、轉嫁危機、損人利己的做法既不道德，也難以持久。就政治基礎而言，平等意味着“堅持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反對干涉別國內政，維護國際公平正義。”

三是強調“共同發展”的國際胸懷。基於平等的原則和國際道義，他提出“每個國家在謀求自身發展的同時，要積極促進其他各國共同發展”的主張。在出訪前接受金磚國家記者聯合採訪時，習近平曾説，“習近平強調，中國人是講愛國主義的，同時我們也是具有國際視野和國際胸懷的”。從這個角度，習近平在演講中更全面地闡釋了“中國夢”的含義：“我們要實現的中國夢，不僅造福中國人民，而且造福各國人民。” 這一“以天下為懷”的主張可以看作是國際主義在當今條件下的復興，看作新的歷史條件下的“新國際主義”。

中俄關系之“最好”，是根據這些價值尺度來評價的。如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院長季志業此前所指出，中俄之間的“新型大國關係”就是建立在一種平等、互利、互惠、雙贏、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政的基礎之上，為新型大國關係的構建提供了一個可以學習的範式。

此前習近平在與奧巴馬通電話時指出，希望與美方一道“推進合作伙伴關係建設，走出一條新型大國關係之路”，奧巴馬則表示美方希望與中方共同“努力構建基於健康競爭而非戰略博弈的新型大國關係”。從這一對話可以看出，在雙方看來，當前的中美關係離各自所理解的“好”的“新型大國關係”，都還有一段距離。

習近平對中俄關系作出的“最好”、“最重要”的評價，最值得關注之處，在於他鮮明地提出了雙邊關係“好”之所以為“好”的價值主張。中俄關系之“最重要”，當然也是基於國家戰略和實力發展的考量，如習近平在接受金磚國家記者採訪時所言，“中俄互為最主要、最重要的戰略協作夥伴”。這是就中國或者俄羅斯一國與他國關係的角度而言的。與這個角度相比較，就世界範圍的大國雙邊關係而言的角度，有着不同的意涵。其中的關鍵，就在於這一全球範圍內的比較和評價，包含了對於國與國關係的價值主張，對於建構國際新秩序的價值主張，對於在民主和平等基礎上覆興“國際胸懷”的道義主張。這意味着中國外交不僅僅關注經濟發展，而且更多地着眼於民主、平等、共富的道義和價值。

外交是內政的延續。習近平在“好”的意義上做出中俄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組雙邊關係”的判斷，以及批判“一批國家越來越富裕而另一批國家卻長期貧窮落後”的現狀，提倡國際民主、國與國平等，提倡“國際胸懷”，這些價值主張，應該也是新的價值和道義復興和國內政策轉型的一種延續。中國國內改革的動向，在這個意義上值得關注和期待。

圖片為觀察者網編輯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