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軍貿: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言兼
據央視報道,在習近平主席訪俄期間,中俄兩國簽署了採購24架蘇-35BM戰鬥機和4艘“拉達”級常規動力潛艇的框架合同。合同總金額將達40億美元。這是在2003年中國採購24架蘇-30MKK2戰機以來,十年來中國首次向俄採購重大軍事裝備。
自1990年中蘇兩國簽訂關於向中國出售蘇-27系列戰機以來,中國先後三次大規模購買俄製武器,同時持續開展高水平的中俄軍事技術合作。通過回顧這三次大規模購買俄製武器系統的歷史,我們可以對中俄軍貿的演變和軍貿背後體現出的兩國綜合國力的變遷做一番回顧。
第一階段:大補課
1949年新中國建立後,蘇聯對中國進行了大範圍全方位的援助,幫助中國建立起了一套初步完整的軍工基礎設施。但進入20世紀60年代後中蘇兩國關係急轉直下,軍事和技術貿易往來自然也隨之停頓。至上世紀80年代,中國軍工產業和軍隊現代化武器裝備的實際水平已經落後於世界水平數十年。
隨着世界形勢的變化,中蘇兩國關係也在1989年實現了正常化,兩國凍結了數十年的軍事貿易往來也隨之恢復。1990年中蘇兩國簽訂了關於中國購買蘇-27系列戰機的協定。1992年11月,所有訂購的戰鬥機完成了交付。此後,中國於1995年繼續訂購了一批蘇-27SK/UBK系列戰機,並在1996年12月簽訂了在中國境內許可生產蘇-27系列戰機的協定。中國生產的蘇-27被命名為殲-11,這也成為了中國自行生產的首種第三代戰鬥機。
這是中國90年代對俄軍事技術合作最具代表性的事件,蘇-27的引進對於中國空軍所帶來的衝擊是革命性的。蘇-27的引進不僅大大增強了解放軍空軍的作戰能力,通過對蘇-27這種先進第三代戰鬥機的接觸、使用,解放軍得以通過根據自身特點重新制定了組織空軍作戰的基本思路,更新了空軍訓練體系。

第一批交付的蘇-27SK戰鬥機
從軍事技術角度講,蘇-27及其相關子系統的深入研究為解放軍開發自己的第三代戰鬥機和後來的新型飛機提供了重要的基礎。尤其是AL-31F發動機的相關技術為中國自己的渦扇-10發動機也起到了重要貢獻。更加重要的是,對通過蘇-27的研究,中國第一次掌握了作為一個空中作戰系統的先進戰鬥機的設計方法,這對於中國航空工業是一次飛越。可以説沒有引進蘇-27的工程,中國要研製自己的三代、四代戰鬥機還需要摸索更長的時間。
與此同時,1993年中國向俄羅斯訂購了4艘“基洛”級柴電潛艇;而在台海危機的刺激下,從1996年下半年開始,中國向俄羅斯進口了2艘“現代”級956E導彈驅逐艦及配套的卡-28直升機。這兩件大型裝備的採購,不僅讓解放軍初步具備了現代化的海上作戰能力。更重要的是,隨“現代”級驅逐艦一同引進的導彈、雷達、電子系統在國內生根發芽,大大縮短了我國新一代水面艦艇的研發進程。時至今日,包括“遼寧”號航母在內的不少國產新型水面艦艇都受益於此。

“杭州”號導彈驅逐艦,這是解放軍第一批引進的“現代”級導彈驅逐艦
“基洛”級潛艇的動力系統浮筏減震設計對於中國潛艇設計是一種革命性的進步,解放軍多年來難以突破的技術難關在引進俄羅斯潛艇後迎刃而解。如今,解放軍在這一方面的技術已經比俄更加領先。
總而言之,以蘇-27、現代、基洛為代表的第一次引進俄製武器裝備高潮最大的意義就是“補課”。有上世紀70年代的盲目“躍進”和上世紀80年代的“馬放南山”,中國軍隊和軍工已經落後於世界水平。通過引進俄製先進武器和其相關技術,中國打開了新的發展之門。可以説這次軍事裝備引進及軍事技術合作對中國而言,重要意義不亞於上世紀50年代的156個工程項目。

054A型導彈護衞艦,該艦採用了大量源自“現代”級的子系統
第二階段:強調備戰,為我所用
20世紀90年代後,台灣島內主張“台獨”的聲浪不斷上升,2000年,主張“台獨”的民進黨在台灣執政,兩岸局勢驟然緊張。隨着2004年台灣開始炒作“公投”問題,對台軍事鬥爭準備變得迫在眉睫。雖然此時解放軍在引進俄製武器基礎上開發的一系列國產軍工項目正陸續開花結果,但由於軍事技術的複雜性,短時間內這些裝備尚未成熟,產能也暫時無法跟上,無法滿足嚴酷的反“台獨”作戰需要。在這一背景下,中國開始了第二次採購俄羅斯武器裝備的高潮。
1999年3月中俄正式簽署購買38架蘇-30MKK的協議。兩年後,中國又簽署了購買了第二批38架蘇-30MKK的合同。2003年1月,中俄再次簽署了24架蘇-30MKK2的合同,這些戰鬥機在2004年完成交付,使中國在5年內獲得了成熟可靠且具備相當規模的先進戰鬥機力量。

解放軍裝備的蘇-30MKK戰鬥機
為了確保這批戰鬥機能在短期內到貨並形成戰鬥力,中國引進蘇-30MKK的時候沒有選擇俄方提供的採用大量先進技術的方案,而是採用了成熟的蘇-35UB機體+蘇-24戰鬥轟炸機部分電子設備這樣的組合。儘管蘇-30MKK的電子系統不如中國當時正在自行研製的新型戰機,也無法兼容當時正在研製中的大批國產先進空地武器彈藥,然而面臨嚴峻軍事挑戰的解放軍需要在最短時間內提高實戰兵力,這批蘇-30飛機在短時間內讓中國空軍先進戰鬥機兵力數量幾乎翻番,使得解放軍擁有了強大的對空和對海作戰能力,填補了殲-10、殲-11系列戰機服役前中國空中戰鬥力的空白。
2002年,中方決定再訂購2艘改進型“現代”級導彈驅逐艦和8艘“基洛”級潛艇。這些來自俄羅斯的裝備與迅速更新的國產裝備一道,成為中國海軍建設急速現代化的標誌。這次採購中,中國還首次獲得了俄製“俱樂部”潛射反艦導彈。採購這批俄製裝備的目的同樣也是希望在2008年前形成可靠的海上戰鬥力。

正在運回國內途中的“基洛”級潛艇
早在1991年中國就已決定向俄羅斯購買大名鼎鼎的S-300防空導彈,到2000年時,中國已擁有了共計4個營的S-300防空導彈。在進入21世紀後,為了強化沿海地區的防禦,中國向俄羅斯簽署了大量購買S-300的合同。十餘個營的S-300防空導彈以東南沿海為佈防重點,極大強化了沿海地區的防空和反導能力。
這一時期,在中國本國先進武器研製仍在進行,而軍隊面臨備戰壓力巨大的情況下,中俄軍事貿易不僅規模進一步擴大,在深度和設計的領域上也迅速的增加。
2002年4月,中國購買兩套俄“裏夫”艦載防空系統,裝備在國產051B驅逐艦艦體上,成為051C級驅逐艦,在北海艦隊服役,使得京畿門户海域的防空反導能力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2006年中俄達成協議,俄方向中國出售道爾-M1型野戰地空導彈系統,中國產的道爾-M1被命名為紅旗-17,2012年開始裝備部隊;此外,為解缺乏大型特種飛機平台和大型運輸機的燃眉之急,中國大量進口俄伊爾-76運輸機,該機成為中國自行研發的大型預警機“空警-2000”的機載雷達載機,成為解放軍空軍“戰力倍增器”的重要組成部分。

空警-2000型大型預警機。可以説沒有伊爾-76,就沒有空警-2000的橫空出世。
2008年台灣“大選”後,兩岸緊張的關係得以緩解,這些來自俄羅斯的“戰備軍購”並沒有如預想中那樣被投入實戰。但不能否認,某種意義上,正是因為解放軍通過大舉採購俄製裝備提高了本身的威懾力,才有效的遏制了一場迫在眉睫的戰爭。
第三階段:以我為主,平衡互補。
近年來,中國軍工整體技術水平已有飛躍性進展,上世紀90年代開展的一系列先進軍工項目全面開花結果,憑藉“世界工廠”的巨大產能,大量國產裝備已經能夠滿足解放軍換裝的需求。更令人振奮的是,如今的中國軍工已經開始向世界軍工科技的最前沿發起了全面衝擊,中國已經在不少關鍵的技術領域追趕上了俄羅斯,在部分領域還取得了領先。殲-20、殲-31等新型戰鬥機橫空出世標誌着中國成為世界上僅有的2個同時研發兩種第四代戰機(俄稱第五代)的國家之一,中國海軍也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世界第二大規模的相控陣雷達防空系統艦隊。
2013年,中俄第三次大規模軍事貿易高潮隨着習主席訪俄期間簽署的蘇-35戰鬥機和“拉達”級潛艇合同到來。此外,俄官方消息還提到中國可能將很快獲得S-400防空導彈。該導彈是中國上世紀末開始直接向俄投資支持開發,其訂單和合同應該很早已經簽署。
有消息稱,中方要求這批蘇-35戰鬥機能夠兼容中國設計生產的武器彈藥。近年來,中國在戰鬥機武器系統方面已經超越俄方,尤其是型號眾多、性能全面的空對地武器系統更是令俄軍羨慕。同時,蘇-35的航電系統綜合能力也不及中國在研戰鬥機配置,但該機目前已經開始在俄軍中以較快的速度進行換裝,而中國正因為殲-15、殲-16的研製和殲-11BS教練機的生產面臨產能不足。為了滿足每年為一個團換裝的需要,採購一批能夠兼容國產武器系統的俄製戰鬥機顯然在意料之中。

蘇-35戰鬥機
在潛艇領域,俄“拉達”級的技術和中國新型039B潛艇相比並無顯著優勢,而且其噸位較小,不適合中國對遠洋潛艇的需要。但從技術上來説,“拉達”級潛艇使用了單雙混合殼體結構,是未來潛艇技術的發展方向。這方面中國缺少實際運用的經驗;此外,該艇採用的共形聲吶技術集俄聲吶技術幾十年之大成,對中國而言也很有價值。與此同時,俄羅斯新型AIP技術研製遇到巨大挫折,而中國已經在039B級潛艇上廣泛使用AIP技術。因此雙方在這一項目上一拍即合,俄羅斯提供艇體和聲吶技術,中國提供AIP技術,最終“聯合研製”出拉達級潛艇。由於中方對於小型沿海潛艇的需求不大,該艇除了用於技術試驗,很可能還將出口,潛在的用户則可能包括巴基斯坦。

俄軍所裝備的“阿穆爾”級潛艇,該潛艇與“拉達”級同型
從中俄軍貿三個階段的不同特點可以看出,中國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軍工弱國。這種情況下,俄羅斯在中俄軍貿關係中放低身段也成為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在近年的一系列防務展上,俄羅斯已經開始展示此前並不願意向中國出售但中國急需的尖端軍工產品(如117S發動機),並且近年來俄羅斯正面臨着缺乏資金、人才和基礎設施老化等一系列問題,高精尖技術實力也在不斷下滑,俄羅斯並不願意放棄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中俄軍貿的政治意義正變得越來越濃厚,合作研製、互通有無將成為未來中俄軍貿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