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抱團挺進非洲的“中國導向”-魯寧
第五次金磚國家峯會已經落幕。世界輿論對本次金磚峯會的熱議,並未就此冷卻,而將轉入對峯會成果經常性的評頭論足。未來一段時間,本次峯會各項成果的落實程度,將成為相關國家智囊機構重點梳理、觀察和研判的一項常態性工作。
觀察者網的眾網友及粉絲,對本次金磚峯會的各項議程抱以極大的觀察熱情。筆者注意到,僅本次峯會發布的“德班宣言”,就涉及40項(類)議題。而隨“德班宣言”同步推出的“德班行動”(在明年第六次金磚峯會前要力爭全部落實到位)計劃則有18項之多。除此之外,本次金磚峯會還就設立“金磚秘書處”等可供探討的9項任務達成了一致,以便提交下一次金磚峯會拍板定奪。
在國內外媒體海量的報道中,究竟有那些重點信息最值得我們關注和回味,抑或説本次金磚峯會的核心議題和核心成果是什麼,舉行本次峯會的預期目的是否基本達致,筆者以為,所有這些很值得我們作進一步的梳理和分析:
抱團挺進非洲,金磚五國由務虛向務實轉型的分水嶺
觀察者網眾網友及粉絲已知曉,金磚峯會乃至金磚合作機制的建立始於2009年。最初由中俄巴印四國共同發起,第三次金磚峯會時南非加入。金磚峯會的起點是共同應對2008年秋爆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對新興國家的巨大沖擊和利益損害。其最初的合作主旨集中於協調各自應對危機的經濟政策,抱團發出全球經濟秩序重構的“金磚聲音”和“金磚立場”。直到去年第四次“金磚峯會”,它尚缺乏作為“七國集團”那樣的成熟組織框架,甚至連“金磚秘書處”這一必須的常設性議事協調機構均有待抓緊建立……
本次金磚峯會,主旨十分鮮明,把峯會牢牢鎖定於《金磚國家與非洲致力於發展一體化和工業化的夥伴關係》,並就此與非洲15個國家的領導人開展了首次合作對話。對話主題則被框定為《釋放非洲潛力:金磚國家和非洲在基礎設施領域合作》。對話會圍繞金磚國家和非洲領導人共同探尋雙方合作機會梯次展開。
對話雙方以非盟“非洲發展新夥伴計劃”(2010-2015)為框架,以“非洲總統基礎設施重點開發項目、非洲基礎設施發展規劃”為對話藍本,就金磚五國和非洲共同尋求在互惠互利基礎上鼓勵基礎設施投資,重點支持非洲礦業、農業、金融、能源、就業、技能發展、食品和營養安全等優先領域的廣泛合作,搭建起一個初步的議事及前期操作平台。
首次“金非對話”已就下列關鍵議題達成如下成果:一是簽署了《可持續發展合作和聯合融資多邊協議》,二是簽署《非洲基礎設施聯合融資多邊協議》。兩項協議將為非洲大陸的快速增長及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的巨大需求提供持續融資支持。
值得另提一筆的是,“金非對話”會結束第二天一早,習主席還單獨出席了“中非領導人早餐會”。習主席很“謙虛”,稱此次早餐會主要聽取大家對中非合作的意見和建議,非洲15國領導人及習主席皆發表講話,氛圍融洽、為中非全方位合作必不可少政治互信添了磚加了瓦。

主導“金非合作”和深化中非合作,無疑是中國對非戰略缺一不可的兩個輪子。
“金磚”抱團挺進非洲的前期準備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本次金磚峯會上,五國元首就共同出資組建“金磚銀行”達成原則一致。接下來,五國央行行長和財長,將圍繞敏感的出資比例、銀行總部設置地、銀行運作規則進行具體協商和談判。
需要指出的是,眼下金磚五國均有各自的政策性“進出口銀行”和“國家開發銀行”,可以各自獨立對非合作項目提供“買方信貸”。但除中國外,其餘四國的資金實力要開展成規模的對非合作皆力不從心。
組建一家五國共同出資運營的“金磚銀行”,有利於分散對非合作的投融資風險,增強五國或五國中的若干國家共同承接非洲跨國界大型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融資實力。由於實行了五國的“風險捆綁”,又有利於五國對非合作達致最大程度的步調一致。
組建金磚五國外匯儲備應急庫也是本次金磚峯會的一大成果,初始階段五國擬共同出資1000億美元。由於五國目前總的匯儲備超過4萬億美元,中國美元儲備又佔到五國美元儲備的3/4以上,且五國外匯儲備共同面臨美歐多輪“量化寬鬆”導致的貶值困境,建立千億美元外匯應急庫在資金籌集上不存在任何障礙。五國尤其是令俄羅斯心頭“打小鼓”的,還是應急儲備庫各自的出資比例和話語權分配。這也是德班峯會後,五國央行行長及財長共同面臨的另一個“落實挑戰”。
該“庫”有兩大被五國一致認可的主要功能:一是增強五國金融機構和金融體系抗擊全球金融風險的能力,其性質相當於歐元區所設置的“歐洲主權貨幣基金”;二是(最主要的)為五國共同承擔對非基礎設施合作項目提供投融資保險和再保險。而這筆千億元的應急資金,當其處於“庫存狀態”時,還可參與多個種類的國際金融衍生品市場交易,以賺取“錢生錢”之收益。
成立金磚國家工商理事會則是本次金磚峯會的一石雙鳥。國家間的經貿合作,分為政府間和企業間兩種形態進行。其中挑大樑的無疑是合作國之間的企業或項目公司。因而,新組建的工商理事會除承擔金磚五國內部企業之間合作議事和操作平台的雙重功能之外,更重要的功能是承擔“金非企業”合作議事和操作的平台功能,起到企業層面的雙邊和多邊溝通協調,以推進具體的項目進展。同時它又是一個潛在“金非合作”項目的探討和發現平台。
“金非合作”的戰略智慧和取向
不失時機推動“金非合作”,既是金磚五國共同的戰略智慧,亦是非洲國家“借雞生蛋”的最佳戰略選擇。若合作得當雙方各有收益。
非洲大陸有7.8億人口59個國家(地區)。時至今日,在大多數中國人的心目中,非洲是貧窮落後的代名詞,種族紛爭、教派衝突、政局動盪、部落割據等皆為非洲之尋常態。然而,非洲又是全球最後一個遠未得到初步開發的大洲。非洲資源之豐富,發展渴望之強烈,開發空間之廣闊,市場潛力之巨大,這些年經濟發展速度僅次於亞洲,皆無可爭辯地構成了非洲充滿希望的另一面。在德班舉行的“中非領導人早餐會”上,習主席強調“21世紀是非洲的希望世紀和崛起世紀”,並非是取悦非洲領導人的一番外交客套,而是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對世界發展大勢的精準把脈。
金磚五國人口占全球46%,對全球經濟增長貢獻率已連續數年超過50%以上。前者代表五國的市場容量和經濟增長潛力,後者則反映五國拉動全球經濟增長的超強動能。不過,去年金磚五國的GDP之和適才與美國GDP相當,只相當於西方七國集團的約四成。更有甚者,金磚五國的“內部貿易”總量到去年才佔到全球總量的15%。
至所以形成“長腿矮子”的尷尬局面,一方面在於金磚五國是全球經濟增長的公認火車頭,另一方面則是全球貿易領域的“短板”,如此不相稱的格局,緣於五國內部經濟體量極不對稱,經濟結構相對趨同,主要貿易伙伴皆集中於歐美。
除了中國已較早實現了全方位的全球性經貿合作(去年中國與非洲貿易突破2000億美元,在非洲投產、在建和已籤合同待建的合作項目總規模達1070億美元)格局,其餘四國的對非經貿合作份額尚不足掛齒。由於歐美市場亦是中國經貿合作的傳統區塊,這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五國內部針對歐美經貿合作的過度競爭,導致五國對歐美經貿合作的性價比逐年下滑。
與此同時,廣袤的非洲大陸因基礎設施極為薄弱,人力資源極度匱乏,只能長期守着金飯碗討飯。而金磚五國均系外貿盈餘國家,五國僅美元儲備即超過4萬億元,急於尋找資金出路和市場。可眼下,金磚五國對非經貿合作,基本上呈現為中國的“單打獨鬥”,南非雖系非洲國家,但自身力量過於單薄(其經濟總量不及中國的1/20),如果金磚五國能抱團拓展對非經貿合作,一可化解各自的美元出路之困,二可有效釋放五國對歐美經貿合作的過度競爭而減少“內部摩擦”,三可解非洲“金融飢渴”獲取高於平均預期的“合作利潤”,四可共同分享中國對非合作的經驗和南非在對非合作時所獨有的地利及人文優勢,五可在一定程度上化解西方對中非經貿合作吹毛求瘢和無端指責乃至從中作梗。假以時日,足以形成五國與非洲大陸共同受益的多贏格局。經此梳理分析,“金非合作”的戰略智慧和戰略取向皆一目瞭然。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人們對多極化世界的大國博弈和集團博弈的本質略知一二,就不難發現,金磚五國要想在“二十國集團”內部成為相對獨立於傳統“七國集團”的重要一極,力求在“南北對話”中獲取更大話語權,爭取在“南南合作”中爭取更大主導權,趁眼下歐美力量衰弱自顧不暇之時,果斷抓住這一有利時機,因勢利導展開“金非合作”,無疑是一條成本相對較低且極有可能走通的捷徑。
中國是倡導“金非合作”的“帶頭大哥”
揭示這一事實,我們不妨先對“上合組織”作個簡析。“上合組織”雖實行理事會制,從法理上講,成員國在組織內部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但從議題創設到立場協調、從開拓合作範圍到力促合作落地,起主導作用的則是中國與俄國。換言之“上合組織”目前由中俄共同主導,中俄雙方在其中的角色扮演可謂“各有側重”、“各領風騷”。
再言金磚合作,雖説金磚五國目前尚不具組織形態,甚至金磚合作機制也因缺乏必須的組織形態而帶有很大的“隨意性”和“彈性”,甚至可以説金磚五國合作機制皆亟待成型。然而,既然金磚五國元首就“金非合作”達成了認識一致,並開始為“金非合作”搭建起“企業平台,籌建融資及保險平台,它必將對金磚合作機制的儘快成型和組織形態的儘快搭建提供“反向推力”。
鑑於中國在金磚五國中超大的經濟體量,最高的經濟增長率和最豐厚的外匯儲備,經前後五次金磚峯會的磨合,中國在現有“金磚”中的含金量顯然最高,若隱若現的話語權優勢也顯而易見,只是在眼下,五國誰也不想將其輕易點破。甚至可以很客觀地説,中國目前已事實佔據金磚五國“帶頭大哥”的位置。
回眸全球媒體對本次金磚峯會的各種報道,中國始終處於全球媒體的聚光燈中央,而習主席則處於本次金磚峯會的“中心位置”,成為從星拱月的“政治明星”。
中非開啓戰略性合作帷幕始於上世紀末,經十幾年艱辛耕耘,既積累了豐厚的成功經驗,亦感受了種種心酸教訓,總體而言,收穫遠大於挫折。無論是“中國經驗”還是“中國教訓”,對行將開啓的“金非合作”都是一筆極珍貴的財富。尤其可貴的是,中國通過持之以恆實施“對非戰略”,與非盟等非洲跨國區域性組織,與非洲的教派、部落長老、黨派、各方政治人物均積累了打交道的豐富經驗。至於開拓“金非合作”必不可少的對非洲人文環境、生態環境、市場環境和人脈構建等,皆有諸多感悟和認知,在金磚五國中處於鶴立雞羣地位。
識者所知,主導“金非合作”和深化中非合作,無疑是中國對非戰略缺一不可的兩個輪子。這是兩個可以互相驅動、互相借力的輪子,也即,當中非合作與“金非合作”出現問題、紛爭、摩擦時,兩個輪子可以互相借力。通常而論,當具體的非洲國家出現政局動盪和社會動亂時,“一對一”的合作項目較容易受衝擊甚至被毀約,而“五對一”的合作項目其抵禦衝擊的能力則大為增強。這一點非常重要,同時對五個合作國翻臉,擬毀約國會有更多的顧忌。這顧忌就是約束,從而利於減少中非合作的風險和摩擦——箇中玄機筆者就此打住,觀察者網眾網友及粉絲已心知肚明。話到此,筆者還想再添一筆,“金非合作”亦是改善中印關係至少是維持中印關係現狀的又一積極因素……
建立於以上分析,中非合作與“金非合作”具有極強的邏輯關聯性和互補互倚性。作為本文的小結,筆者想強調的是,無論是中非合作還是“金非合作”一定會伴隨個案的失敗甚至局部的挫折,有時還難免出現“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難堪。然而,只要觀察者把心態調整到位,假以時日譬如十年後回頭看,深化中非合作定能讓人歎為觀止,“金非合作”則會收穫累累碩果。到那時,金磚五國很可能已成長為多元世界的重要一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