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警惕GDP增長低預期-馬寧

4月15日國家統計局發佈了第一季度的重要數據。其中，以國內生產總值（GDP）同比增長7.7%，大大低於市場普遍此前預測的8%而最為引人注目。

經濟增速慢了，總要找原因。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的講話很有代表性。他説，“一季度世界經濟仍處在深度調整之中，復甦比較緩慢。特別是一些發達國家相繼採取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而且力度不斷加大，對發展中國家的幣值升值產生了一定的壓力，也增加了出口的難度。3月份，我國對外出口同比增長10%，比1-2月份回落13.6個百分點，回落比較明顯。”

事實是怎樣的呢？2012年全年GDP，貨物和服務淨出口的貢獻率是-2.2%。而今年第一季度，該發言人講，“貨物和服務淨出口對GDP的貢獻率是14.2%，拉動了1.1個百分點。”可見把GDP增速放緩的部分原因歸咎為出口難度增加是錯誤的。如果不是出口的表現搶眼——儘管國際經濟低迷，貢獻率仍然比去年上升了16個百分點，GDP增速一定會更低。

既然經濟增速放慢並不是因為外部因素拖累，那就只能在國內找原因。該發言人説，“從國內來看，新一屆政府更加重視增長的質量和效益，立足於當前，着眼於長遠，出台了有針對性的、有利於今後長期發展的一些宏觀調控措施。”為什麼“重視增長的質量和效益”導致了速度的下降呢？因為經濟結構調整。

整理一下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我們就可以清楚地找到問題所在：

非常驚人的是，資本形成的貢獻率大幅度下降了20個百分點。在極短時間內快速調整國內經濟結構，這就是導致經濟增速下降的主要因素。

在過去的10年中，我國固定資產投資的年度增速一直維持在25%上下。但是到了2012年和今年，這個數字下降到了約20%。投資增速的快速下降，直接導致了經濟增速的放緩。所有的經濟學派、所有關於經濟增長的理論都告訴我們，投資是多麼重要。經濟增速放慢是壓縮投資的必然代價。

這完全是人為造成的。國家統計局發言人指出，“從結構來看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中國經濟的增長主要靠內需拉動，而且在內需中間投資和消費貢獻的比例在發生積極的變化，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在提升。當然結構的調整和發展模式的轉換不是很快能夠完成的，需要一個繼續創新的過程，所以政府要繼續強調以科學發展觀為主題，以轉變發展方式為主線，不斷地調整我們的經濟發展結構，進一步地發揮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作用。”

消費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能拉動經濟增長，因為它不形成新的產能。在宏觀經濟學中有一個簡單的模型，表明邊際消費傾向增加可以提高均衡收入，但是這個模型説的是消費傾向，而不是消費數量。特別是，這個模型的前提是投資數量不受消費變化的影響，可是在中國，很諷刺的，是靠壓縮投資來增加消費的。

因此，調控下的經濟增長不可能不放慢。消費與投資之間存在着相互依賴的關係，這就好比一個家庭，不能説丈夫和妻子哪一個更重要，更不能用貶低其中一個的辦法來抬高另外一個。那是非常荒謬的做法。質量、效益和速度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並不見得追求質量就必須犧牲速度。不追求速度不意味着放棄速度。我們是個發展中國家，追趕發達國家都還來不及，怎麼可以放棄速度呢？雖然7.7%的增長率並不算低，但是這種調控政策持續下去的話，不排除經濟增長速度進一步放慢的可能。

與“為了質量和效益可以犧牲速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壓縮投資方面可謂雷厲風行。即使要優化經濟結構，提高消費比重，也不能走得這麼快，否則就會對經濟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而且沒有投資就沒有收入，靠壓縮投資來擴大消費是不可持續的。事實上，雖然如此大張旗鼓擴大消費，第一季度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實際增長速度卻低於去年全年的實際增長速度（10.8%：12.1%）。這一輪經濟調控才剛剛開始，問題就已經暴露出來了。

消費在中國經濟中的作用要提高到什麼程度呢？這一點，主張擴大消費的人從來沒有明確過。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由於畸形偏高的消費率，美國的儲蓄和投資都很少，產業紛紛轉移，產品大量依靠進口，全世界進口額的13%屬於美國。也正是因此，美國債台高築，貿易摩擦不斷，靠印票子維持生計。中國決不能走、也沒有資本走美國那條路。

習近平總書記最近在博鰲亞洲論壇上指出，中國經濟增長“就是速度再快一點，非不能也，而不為也。中國將把推動發展的着力點轉到提高質量和效益上來。”“有我們主動控制速度，加快轉變發展方式這個因素。”轉變發展方式是沒錯的，經濟增速也確實沒有必要長期維持在高位。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大的調控方針不會因第一季度經濟增速的下降而有任何改變。但是如果轉變太急，譬如像現在這樣投資增速大幅度下降，反而容易出亂子。

總之，經濟增速下降本身並不可怕，但它反映出來的一些潛藏的危險，還是值得深思和密切注意的。如何處理好消費與投資、經濟質量與增長速度之間的關係，是中國人必須要嚴肅對待的課題。只有處理好了它們之間的關係，中國經濟才能保持健康的發展，中國人民的生活水平才能持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