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新反恐和“去布什化”-陶短房
4月15日發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波士頓馬拉松賽上的爆炸案如今至少在表面上已算案破:被警方和CIA認定的兩名嫌犯——來自車臣的塔梅蘭•特薩爾納伊夫和喬哈爾•特薩爾納伊夫,前者在與警方對峙時喪命,後者則在藏匿的小艇上被捕。兩人的作案動機、尤其是否有“幕後黑手”尚待查核,但自總統奧巴馬以下,卻已明確給事件作出“恐怖主義襲擊行為”的定性。
對於美國和國外關注者而言,這是個值得關注的定性:自2001年“9•11”發生後,“反恐”便成為和美國內政、外交、軍事行為息息相關的一個常用名詞。對內,“愛國者法案”等一系列以犧牲個人自由和隱私為代價,換取當局和情報部門對恐怖襲擊信息更全面掌握的措施相繼出台,邊境、機場的安檢措施也步步收緊,到了幾乎改變許多人旅行習慣的地步;對外,借“反恐”名義相繼發動伊拉克、阿富汗兩場曠日持久的“反恐戰爭”,並以對反恐戰爭的態度,對相關各國及各勢力“劃線站隊”。
**應該承認,由小布什前總統主導的、內外兼修的反恐“複方”,在保障美國目標安全(尤其本土目標安全)方面,起到了明顯效果。**雖然反恐戰爭消耗大,爭議多,還鬧出過薩達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誤報”這樣的笑話,但也確實沉重打擊了以“基地”和“塔利班”為代表的穆斯林極端組織,並順帶給全球反美國家、勢力以沉重的壓力和負擔,使美國的影響力一度達到巔峯。
但這種巔峯是以高消耗、長時間為代價的,即便在順風順水的和平時代,也非崇尚自由主義的美國人所能久耐。當金融危機突然爆發、債台高築的美國自顧不暇力不從心之際,“布什主義”就從“金字招牌”變為“負資產”,令打着“去布什化”旗號,承諾任內結束伊拉克、阿富汗兩場反恐戰爭的“黑馬”奧巴馬勢如破竹地入主了白宮。
靠“處處與布什主義唱反調”上台的奧巴馬深知箇中奧妙,上台後在反恐領域也處處反其道而行之:制訂從伊拉克、阿富汗撤軍時間表,在干涉利比亞、敍利亞等熱點方面或淺嘗輒止,或進二退一,在強化國內反恐立法、手段方面,也顯得不那麼積極。
**但這僅是表面現象:在奧巴馬執政期間,美國的反恐行動和投入並非只做減法,不做加法。**拉登、奧拉基等一系列恐怖“名人”相繼被定點清除,“基地”組織活動能力大受影響,是在奧巴馬時代做到的;大規模採用無人機進行“零傷亡”反恐,為此不惜和盟友及國際組織反目,也是奧巴馬一力推行的;在史蒂文斯事件後加強駐外使領館保護等措施,也是奧巴馬推動落實的。
事實上,奧巴馬只不過不多談“反恐”或“反恐戰爭”這些“布什主義”色彩強烈的專有名詞,但在實際行動上,卻仍非常重視反恐,甚至在諸如無人機越境攻擊等方面,他依然採取了“不叫布什主義的布什主義”的單邊主義做法。當然,美國在奧巴馬時代,反恐投入鋭減,反恐戰線收縮,這些都是事實,但這與其説是反恐意願的收斂,毋寧説是經濟、國力不再允許,以及隨着“阿拉伯之春”的深化發展,國際反恐日漸呈現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態勢,貿然行動很容易重蹈當年“培養”拉登和塔利班的覆轍——此次被認定的波士頓爆炸案嫌犯,不正是當年被美國接納的車臣政治難民麼?
隨着“9.11”傷痕的淡化,對恐怖主義的擔心和自身安全的恐懼,逐漸讓位於對經濟、就業、自由度等的關注,小布什的反恐扮相也從英雄主義變成了“票房毒藥”,正因為此,奧巴馬才在兩次選戰和兩屆任期裏儘量避免談及“反恐”、尤其是“反恐戰爭”的詞彙,儘管實際上他並沒有放鬆去做。此番重提“反恐”,是因為波士頓爆炸案重新喚醒許多美國人對“9•11”的回憶,但即便如此,奧巴馬也會小心翼翼地將“奧巴馬的反恐”和“布什主義”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