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法律強力追討海外國寶-遊天龍

近日法國總統奧朗德首次來華訪問，可這37小時的旋風式訪問中除了一個60架空客的大單之外並沒有多少亮點。可就在這時候傳出法國富翁皮諾家族宣佈將其所有的圓明園兔首鼠首無償歸還中國，雖然其市場價值和空客大單不可以道理計，但還是不禁讓人覺得這其中頗有禮尚往來的意味。但除了這樣類似“守株待兔”的等別國歸還，難道我們就沒有更多的辦法可以保護自己祖宗留下的寶貝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其實在2009年銅首風波前不久，中國政府也一直致力於整治文化遺產保護問題，並和美國簽署了諒解備忘錄。美方同意禁止進口出土自中國的從石器時代到唐朝的所有文物，以及距今250年曆史以上的壁畫和雕像。可以説這份備忘錄標誌着我們在保護文化遺產的國際協作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但這其中隱藏的問題卻不少。拋開時間跨度過短等雙邊談判相互妥協所造成的結果，首先僅國家的選擇上就不應該找美國。在世界上消費中國文物的國家中，美國根本就排不上號，遠遠落後於英國法國日本韓國和中國自己。以2004年索斯比和克里斯蒂公開數據為例，全年通過他們經手拍賣的中國文物價值2億2千4百萬美元，其中大約3千4百萬，也就是全部的15%，是在美國拍賣出手的。相比之下，國內的拍賣行2004年拍賣額則高達6億8千萬。可以説，要求美國禁運中國文物對於保護中國文物實在杯水車薪。而且該備忘錄簽署於2009年1月14日，小布什的任期十天都沒有了，對於這樣幾乎對繼任者很難起到約束力的文件當然來者不拒，中美雙方經年累月的談判幾乎沒有成果可言。

**而在追討海外國寶的過程中，能夠充分運用別國的法律來捍衞本國尊嚴實乃最基本的要求，在這方面中國法律界對於國際藝術品市場的產權交易等各方面法律知識儲備近乎空白，而這一缺陷在舉國關注的銅首風波中更是無限放大。**當時在無法達成私下協議的情況下，中方律師組團赴法申請禁令試圖中止交易。可因為時間緊張準備不足，臨時披掛上陣擔任原告的“全球愛新覺羅家族”很快就被法國法庭認定沒有起訴資格，而名不見經傳的歐洲中國文物保護協會則更是難堪大任，最後作秀的成分遠高於其實際意義。不僅在這場訴訟中中國法律界和文物保護界輸得一塌糊塗，在文物保護法的其他領域，如在最近幾年讓世界各國大博物館惶惶不可終日的文物回家運動中，希臘埃及甚至戰火重建中的伊拉克等小國都不遺餘力的給大英博物館施加政治壓力，四大文明古國反而獨缺中國的聲音。

有人也許會認為要讓西方國家交還奪走的文物談何容易，更認為通過法律手段解決這類問題更是痴人説夢。但實際上，只要有理有據準備充分，在法律制度健全的西方國家並非沒有勝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地中海島國塞浦路斯勝訴美國法庭討回遺失文物一案。塞浦路斯歷史上一直夾在希臘和土耳其中間，成為兩敵國爭奪的戰略要地。1960年自從英國獨立後，塞浦路斯內部的希臘裔、土耳其裔卻難以融合，彼此間爭鬥不休，島內的希臘裔分裂勢力甚至試圖用武力迫使塞浦路斯和希臘合併，結果引來土耳其的干涉，1974年出兵入侵塞浦路斯，並建立了親土分裂政權。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候，塞浦路斯的一座希臘東正教教堂遭到土耳其勢力洗劫，裏面一塊創於公元六世紀的馬賽克玻璃也未能倖免。而這幅畫有耶穌坐在瑪利亞腿上的馬賽克圖畫在東正教中是如今僅有幾個存世的拜占庭聖蹟，藝術價值收藏價值驚人。

流亡海外的塞浦路斯共和國得知該馬賽克失蹤的消息後立刻投入到全球搜尋中。首先，他們聯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尋求幫助，並告知國際博物館協會該馬賽克所有權的歸屬，再派專員挨個查訪世界知名博物館防止落入人手。於此同時，他們即刻將此事通報歐洲的文化保護組織“我們的歐洲“，並官方告知歐洲議會討論此事。當然，他們也不忘警告國際大拍賣行克里斯蒂和索斯比，讓他們小心行事。最後他們甚至發動哈佛大學的敦巴頓橡樹園拜占庭文化研究院，以及世界上知名的拜占庭收藏品大家，乃至熱衷拜占庭藝術的雕刻家藝術家搜尋該寶物下落；而塞浦路斯共和國駐各國使領館則定期將此事通報給各地新聞媒體、當地文化官員學者建築師和收藏家。儘管該玻璃畫被拆成碎片四處流散，經過十餘年不懈努力，塞浦路斯政府已經成功回收了不少碎片。而這時候繪有耶穌像，大天使，使徒馬竇和雅各的關鍵四塊碎片的下落也被尋得，它們在1988年被美國印第安納州的藝術收藏家哥德伯格以一百萬美元的價錢在瑞士日內瓦機場交易得手。

哥德伯格得手後很快就開始找尋買家，並經人介紹認識了加州某博物館的專家裘爾博士。經鑑定為真品後，裘爾博士將此事通知塞浦路斯政府專門負責此事的官員。塞浦路斯政府在要求哥德伯格歸還四片玻璃片遭到拒絕後，於是以失物歸還為由將哥德伯格告到美國聯邦地區法院印第安納南區法庭，案子勝訴後被哥德伯格上訴至聯邦第七巡迴法院，巡迴法院肯定了地區法庭的判決，該四片玻璃片成功的回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教堂。在審理中，聯邦法庭首先認定了該教堂作為塞浦路斯的宗教機構在法律上擁有塞浦路斯的公民權，因此聯邦法庭根據憲法擁有受理外國人和本國人司法爭議的管轄權。然後聯邦法庭又排除了引用瑞士民法典的必要，認為瑞士雖然是案發地，但因為碎片沒有入關，因此適用的法律是該地區法庭所在的印度安納州民法。當時親土傀儡政權也介入此案，認為他們現在是塞浦路斯的合法政府，理當歸還給他們。聯邦法庭拒絕了他們的要求，認為美國國務院沒有在外交上承認該政權，因此該政權不具有所有權，最後合理公正地將該文物完璧歸趙。

相比塞浦路斯這個彈丸小國，我們如今國力強盛，下大力氣搜尋流失瑰寶完全不存在經濟問題，相比守株待兔的等個別收藏家拿寶物出來拍賣，不如主動出擊依靠司法途徑為自己維權。一方面可以藉此回收國寶，另一方面也可以震懾如今仍在試圖偷寶盜寶的那些國際文物大盜。即使我們不能勝訴，也可以把案子審理弄長弄複雜，毫不讓步層層上訴；就算收不回寶物，也要逼得他們彈盡糧絕被律師費整破產。在強大的國家力量面前，單兵作戰的他們恐怕根本玩不起，這樣以後他們再想動歪腦筋，要做的計算就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