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民主”為何擋不了菲律賓的子彈？-宋魯鄭

今天的台灣，幾乎事事對立、衝突，難有共識，除了國家民族認同，就是證據確鑿的陳水扁貪腐案也是如此。在這種內耗狀態下，台灣經濟毫不令人意外的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然而，奇怪的是，二十多年的民主儘管無力令一個小小的台灣形成共識、消除對立，甚至都不能一致對外，台灣朝野卻出奇一致的認為民主是其最大的力量，最大的軟實力，是唯一能夠保護台灣的力量。

2007年，陳水扁在會見來訪的前東德總理（洛塔爾·德梅齊埃，東德最後一任總理——觀察者網注）時説：“台灣最有力的武器不是各種軍事設備，而是民主。台灣的民主就是最好的利器，民主就是捍衞國家安全最好的武器。”兩年之後，馬英九在參加“2009年世界自由日慶祝大會”時聲稱：“自由與民主是台灣在這世界上賴以生存的重要基礎與本錢，因此無需與中國大陸軍事競賽，而應與他們競爭民主與自由，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一定會贏他們”。

這就如同文革時大家十分熟悉的腔調：只要高舉某某路線，只要捍衞某某思想，就一定能取得勝利。

然而，國際社會是非常現實的。5月9號，密集的槍聲和一條人命，敲碎了台灣的民主迷思。

由於兩岸法理上都主張一箇中國，所以雙方在東海、南海都面對同樣的領土糾紛。結果，菲律賓這個民主國家在面對中國大陸時，特別是對黃巖島的實際控制權得而復失後，它的對策是隻能向並無多大實際約束力的聯合國仲裁法庭控告中國（2006年中國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298條規定，對海域劃界等事項做出了不受國際仲裁法庭強制管轄的聲明，菲律賓這次提出的恰恰是中國聲明的保留事項，國際海洋法庭經過事實調查，最終可能會做出不具有管轄權的裁定）。但當面對被小布什稱為“亞洲民主燈塔”的台灣時，卻肆無忌憚地悍然動武：在沒有事先警告的情況下，即開槍掃射持續一個多小時，不僅將台灣漁船打得千瘡百孔，更令一位漁民命喪當場。

悲劇發生後，台灣震驚，兩岸更出現了奇特的現象：大陸反應之激烈、譴責之強烈遠超直接受害方台灣，以致台灣社會各方齊齊譴責馬英九軟弱。台灣網民還諷刺説連老婆都怕的馬英九，怎麼可能捍衞台灣的權益。

其實除了少數“制度崇拜論”者、把民主當宗教信仰的原教旨主義者外，誰都明白，國際事務是完全憑實力説話的。這就是為什麼經常出現“美國能，他國皆不能”的現象（比如美國可以繞過聯合國，可以不顧教皇的反對，無視盟國法、德以及其他常任理事國中、俄的反對，以莫須有的名義入侵伊拉克）。但十分蹊蹺的是，這條定律似乎並不適用菲律賓和台灣的此次衝突。

菲律賓經濟總量約2585億美元，大約為台灣的一半（4693億美元，2012年數據——觀察者網注）。人均更是少的可憐，幾乎是台灣的十分之一（2012年台灣人均GDP為20364美元，菲律賓為大約2600美元——觀察者網注），全國三分之一的人口在貧窮線以下。國際形象上，菲律賓腐敗冠居全球，此次中期選舉，又是250個政治世家在角逐。其中以腐敗奢華聞名被人民起義推翻的前總統馬科斯的夫人和他的兒子、被人民起義推翻並判刑的前總統埃斯特拉達均勝出。

更重要的是，軍事實力上雙方對比極為懸殊。在一級作戰艦艇上的數量，台菲是26:2。菲律賓僅有的已服役45年的兩艘老舊漢彌爾頓級巡邏艦，僅配備一門76MM艦炮，制海、防空導彈一枚都沒有。假如台灣和菲律賓開戰，根本不需和菲國海軍遭遇，從一百海里外就可對其進行遠距攻擊。可以説，僅僅台灣“海巡署”的公務船就超過菲律賓的海軍。

至於空軍，菲律賓幾乎是空白（菲律賓自2005年F-5戰機退役後，已無噴氣式戰機——觀察者網注），和台灣空軍擁有三百架三代戰機相比較，完全無對戰之力。菲律賓由於長期軍力空虛，甚至多次想向台灣採購封存的F-5E/F戰機，就是連台灣陸戰隊淘汰的AAV5兩棲登陸突擊車都搶着要。

可以説雙方固然數量上差距頗大，質上的距離更是菲律賓難望其項背。

還有一點不得不説的是，全球各強權，包括美國，都對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軍事大國中國忌憚三分，輕易不敢招惹，而唯獨台灣動轍向大陸挑釁，強硬放話。到了馬英九時代，則時時把對等原則掛在嘴上，儼然要和大陸平起平坐（日本和美國何時和台灣平起平坐過）。而綠營媒體則時時大放厥詞，以攻擊大陸為常事。至少從兩岸關係來看，台灣展現出的實力實在遠超菲律賓，甚至超過西方某些強權。

以雙方的實力，按照當下的國際規則以及台灣對大陸的強硬，似乎只有台灣欺負菲律賓的事，而絕無公然受辱的可能。然而事實卻是小小的菲律賓一而再、再而三的槍殺台灣漁民，而每一次台灣除了譴責，要求道歉之外，大都不了了之，至於懲兇、賠償的要求則從未兑現過。這一次菲方雖然在最後一刻道歉，但由於缺乏誠意而被台灣拒絕。而所謂的慰問金，居然是菲國百姓的捐款，不是國家賠償。

如果説菲律賓有什麼地方強過台灣，大概只有一條：別看菲律賓貧窮落後，卻是台灣的民主前輩，僅此而已。但顯然，這絕不是菲律賓敢在台灣頭上肆意動土的原因，根源恐怕還是在台灣的地位未定上。

今日的台灣並非聯合國成員國，也未和大陸實現統一，其國際地位顯然無法和菲律賓相比。菲律賓不僅是聯合國成員國，還是亞洲最大的區域性政治組織東盟的成員，擁有自己的獨立外交地位和實際能力。美國固然強悍霸道，但菲律賓要求美國撤離其軍事基地時，美國也只能悻悻而去。從這一點上來講，菲律賓的外交獨立性和能力甚至要超過日本。日本的首相如果敢碰這樣的問題，其命運則是迅速被趕下台，此前的鳩山就是一例。

當菲律賓面對強大的中國時，它還有向聯合國申訴的能力，但台灣則顯然做不到。同樣的原因，七年前台灣漁船滿春億號就是在台菲重疊海域捕魚時，被菲律賓水上警察開槍掃射，導致一死一重傷，台東地檢署依殺人罪起訴菲律賓警察，但因為雙方沒有外交關係也就不了了之。這也同樣可以解釋為什麼事件發生後，台灣主管外交的部門，其英文網站連續四天保持沉默，無一字一語的報道，中文網頁則滾動更新——但英語是對外宣示自己立場的主要渠道。也難怪媒體批評是“內部升高強強滾、對外淡化靜悄悄”，一幅自己玩兒的場景。

 

  其次，今日台灣在國際社會上的地位，一方面取決於美國，一方面取決於大陸，日本也有些許影響。然而，美國固然是台灣的支持者，但菲律賓同樣是美國的盟友。更何況從美國一方來看，台灣不過是對華政策的一部分，是為了美國利益服務的。美國對台灣如何，根本上還是取決於大陸。現在，台灣和大陸關係緩和，台灣雖然仍是美國和大陸討價還價的籌碼，但在遏制中國崛起上，台灣的分量和可信度顯然比不上菲律賓。目前兩岸經濟日益一體化，台灣對大陸的依賴日益加重，兩岸統一的可能性越來越大，自然台灣的可靠性就日益減少。所以，即使台灣想對菲律賓進行軍事報復，以牙還牙，美國也絕不允許，以免打破美國圍堵中國大陸的戰略。這也是為什麼事件發生後，美國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一週後，才第一次做出反應，而且僅僅是表示中性的遺憾，毫無譴責之意（看來動轍就説遺憾也不是中國的專利）。而當台灣表示要派軍艦前往出事海域時，美國竟又表態任何一方不要挑釁！

大陸出於民族大義、血濃於水的感情、國家統一的歷史責任，對台灣可謂懷柔有加，仁至義盡。本來這可成為台灣在國際社會立足和博弈的重要力量，但由於短視以及民進黨的制衡，這個效用卻大打折扣。比如台灣和日本談了十七年的釣魚島周邊漁業協定都沒成功，但在大陸和日本全面交鋒的情況下，日本不得不迅速讓步，達成了協議。世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日本的離間之計、權宜之計，以達到阻撓兩岸共同保釣的目的，台灣的馬英九顯然在處理此事上過於短視了。畢竟以日本的本性，今天給你的，只要明天時機來臨，就肯定要收回。而台灣拒絕大陸的底線則讓世人一目瞭然，雖然大陸出於兩岸關係的大局沒有公開表示不滿，但真實感受世人皆知。

至於民進黨，出於獨立的目的，對大陸持仇視態度。更由於其至少三成的支持基礎，也對執政的國民黨形成壓力。這不僅在兩岸經濟合作上起到反作用，更令雙方無法在政治層面、軍事層面、外交層面達成共識或者開展合作。中日釣魚島全面博弈以來，台灣一再聲稱不會和大陸共同保釣，連一點外交模糊都沒有，這實際等於自廢武功。這一次，台灣漁民遇襲，大陸強烈抗議菲律賓的野蠻行為，竟被綠營解讀為吃台灣豆腐，絲毫無感謝之意。要知道，國際事務爭端，一般第三方都置身事外，各不得罪。除非有重大利益交換，第三方基本不會介入。這次大陸主動出手相助，竟被台灣綠營如此看待，豈不令菲律賓有恃無恐？豈不令其他覬覦台灣的國家有恃無恐？

兩岸無法齊心合力，自然給了菲律賓見縫插針的機會。這次事件發生後，菲律賓官方聲明將按“一中原則”處理。既討好大陸，又能激怒、分裂台灣（台聯指責馬英九搞一中而賣國，馬向中國大陸磕頭，還要磕得很響讓全世界都知道），更有把矛盾轉向大陸的用意。

所以台灣地位未定：既未加入聯合國，也未和大陸統一，而它自己又出於短視和民進黨的牽制，而自廢武功，才是台灣漁民屢屢遭到菲律賓欺壓的根本原因。所以事件發生後當天，受害人的女兒哀傷表示：“身為漁民子弟，我們對台灣政府沒有什麼希望，會把父親的後事辦好”。（這真是對一個民選政府絕望之語）

這次台菲衝突，從大陸的角度看有三重意義。一是可以讓世人明白，在處理國與國之間的糾紛時，中國還是相當文明和剋制的。當然西方媒體不公正，是另一回事。假如這次是中國大陸，恐怕早就炒作起來，更會把野蠻、霸道甚至劊子手的高帽栽到中國頭上，而不是如此的“冷靜和客觀”。至於自由派羣體，是不是也應該反思一下？何以一個民主的菲律賓對“華人社會唯一一個民主社會”台灣痛下殺手？毫無民主國際主義的情意？

當然，自由派羣體有自己的雙重解讀。假如是他國挑釁，就説他們是民主國家，權力得到了人民授權，所以可以對外強硬。中國則由於權力沒有“合法性”，全力應對人民的不滿，所以自然對外軟弱。但當中國對外強硬之時，則又説，中國為了轉移內部尖鋭矛盾，而向外挑釁。民主國家權力受到充分監督，絕不會如此。真是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第二也是中國大陸推動兩岸合作的時機（也是擴大在南海存在的時機）。顯然，台灣遊離於國際社會的現狀不改變，台灣永遠改變不了被小國、弱國、窮國欺壓的命運。

當然從獨派的角度講，或許台灣獨立也是一種解決方案。且不説台灣獨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就算是它真的獨立了，一個在中國、美國、日本三大強國夾縫中求生存的台灣，將更無國際尊嚴。僅舉一小例，不管釣魚島最終花落誰家，也都不會分一絲羹給台灣。其在南海、東海的權益要麼完全喪失，要麼任各大小國家欺凌。

第三，事件發生後，整個台灣被民粹民義所綁架，被政治理念所綁架。各個政黨均想利用此事件獲利，一個比一個激進。整個台灣充斥了“不道歉就開戰”、“要到巴士海峽進行軍演”的喧囂。甚至議員都要公開燒燬菲律賓的國旗，公開痛罵菲律賓是土匪國家（大概忘記它也是民主國家）。被罵軟弱、滿意度只有17.9%的馬英九也不得不一再追隨民意，一再拉抬聲勢（馬英九也有過失，他先回老家去過母親節，然後再去小琉球弔死慰生），對菲的制裁措施也一再加碼。而此時恰逢菲律賓的中期選舉，政治人物也沒有多大的妥協空間。顯然，不管民主是否有利於內部矛盾的調和（台灣顯然是個反例），至少在處理外部衝突時，只會激化矛盾。民主加民族主義，將是國際社會不安定的新源泉。

但願血的教訓能令台灣上下醒悟過來，好好思考兩岸的未來。如果台灣的政治精英真的是從民眾的利益出發——民主派們不是常講權力來自人民的授權而必須對人民負責嗎？就應該迅速和大陸進行國家統一的談判。在這個過程中，雙方都要擺脱外部勢力的干擾，出於對兩岸人民、中華民族全體利益的歷史擔當，儘快找出解決歷史遺留問題的妥善辦法，以使得兩岸共享中華民族重新復興的紅利和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