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爆跌與“安倍經濟學”危機-佔豪
【按】：從5月13日以來的半個多月內，在“安倍經濟學”刺激下的日經指數已經經歷了兩輪過山車式的暴漲暴跌，這其中既出現了2008年以來的最高指數、也創造了兩年以來單日最大跌幅。觀察者網5月29日專訪資深財經評論員佔豪先生，解讀日本股市的連續大幅波動背後有何深層次原因、又會對亞洲造成怎樣的影響？“安倍經濟學”究竟將把日本引向何處？
**觀察者網：**5月23日，日經股指從2008年1月來的最高位暴跌7.32%，也創造了近兩年來的單日跌幅之最，各上市企業市值大幅縮水。您認為本次日本股市暴跌的原因是什麼？
**佔豪：**我認為，造成日本股市下跌的主要原因主要在兩個方面：
其一，**近半年來的日經股指上漲行情，從根源上看來其實並非基於經濟復甦，而是源自日本政府推動的日元大幅貶值政策、並向經濟體注入超大規模的日元貨幣所致。**固然日元貶值有利於拉動日本出口、但同時又會對日本的進口產生不利影響；因此，長遠看來其效果並沒有那麼神奇。目前這種上漲僅僅是吹大泡沫造成的表象，因此上漲之後的調整是必然結果。
其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近日稱，美聯儲正在權衡量化寬鬆退出策略，這一消息也給靠貨幣泡沫堆積做大的日本股市重重一擊。這一事件充分説明，日本的量化寬鬆政策其實是建立在不穩定的“美元貨幣泡沫”之上的沙堡。一旦美聯儲真的退出，日本股市必然成為隨之倒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日本的新一輪經濟危機也將率先爆發。
**觀察者網：**那麼日本股市的此輪暴跌是否會對亞洲和歐洲股市產生連鎖效應？又是否會對日本及亞洲經濟產生中長期的影響呢？
**佔豪：**如前所述，日本股市暴跌源於上述兩個原因。從歷史經驗我們可看出，日本股市對外圍市場影響比對歐洲股市影響更大。原因是歐盟和日本採取了相同策略是，只是規模較日本整體規模要小。對中國影響則相對較小，原因是中國並未採取如日本那樣的寬鬆，股市漲幅也小。
因此，我認為，日本股市的短期暴跌應該不會對亞洲經濟產生太大影響，但未來若是美聯儲階段性停止量化寬鬆，則日本經濟完全可能崩潰，到那時則必定會對亞洲經濟產生較大影響。
**觀察者網：**據報道顯示，4月以來，日本債市出現劇烈波動。4月4日基準10年期日本國債收益率跌至0.5%，為2003年6月以來的最低水平。不過隨後又一路上升，攀升至0.9%附近。有分析認為，日本央行4月以來推出的超寬鬆貨幣政策是造成日本債市劇烈波動的原因，您是否贊同以上説法呢？
**佔豪：**我認為，**日本債市的劇烈波動，充分説明日本經濟已非常不穩定；而日本債市劇烈波動顯然與日本超寬鬆的貨幣政策脱不了干係。**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過去二十年經濟持續裹足不前，債務不斷累積，是市場對日本債市出現不同看法的根本原因。總之，即市場已開始對日本經濟出現較大程度擔憂，這對日本經濟來説埋下了巨大隱患。
**觀察者網：**那麼日本國債收益率的上升是否會加劇日本的財政負擔，從而在日本引發如歐洲般的債務危機？
**佔豪：**這一情況的出現其實並不取決於日本自身，而在美聯儲。未來若美聯儲適度調整量化寬鬆政策，則日本資產價格可能會出現大跌，到那時整個國家的資產負債表會突然出現劇烈變動，到那時債務危機隨時可能爆發。
**觀察者網：**半年以來，日本股市的凌厲漲勢似乎是在為“安倍經濟學”喝彩。不過，從23日日本股市遭遇的“黑色星期四”到27日的3個交易日內，日經指數已經下跌近10%的，再加上債市的劇烈波動，讓不少分析人士認為這是市場給“安倍經濟學”潑了冷水，會令其前功盡棄。對此，您怎麼看？
**佔豪：**我認為，所謂“喝彩”與“潑冷水”之説其實都不合理。安倍目前採取的經濟措施本身就是一場豪賭，而且從長遠來看，其經濟政策也正在讓其不得不走向軍國主義。這個方向將是日本整個國家的災難，並且這種災難將不僅僅是經濟上的。因此，所謂“安倍經濟學”的泡沫未來必然破裂，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觀察者網：**中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諸建芳曾預計，日本國債市場將在2014年底出現資金缺口，日本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歐元區，您是否同意他的看法呢？此外，如果日本繼續奉行超寬鬆的貨幣政策，會不會導致新一輪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
**佔豪：**其實，日本的問題比歐元區問題還要大得多。歐元區經濟根本原因除了債務危機本身外，還有其自身整合度不夠、經濟資源調動效率不高有關。**隨着未來歐盟的進一步整合，這些問題會得到改進，再加上東歐經濟有較大投資空間，歐盟經濟迂迴空間尚存。日本經濟則不同，國內市場狹小且投資嚴重飽和，其經濟空心化早已有二三十年之久。**如今又採取了超寬鬆貨幣政策，我認為，下一輪發達國家中第一個爆發危機的國家就可能是日本。
不過，日本並沒有能力導致全球金融危機，目前來看，只有歐美的問題才會真正引發全球金融危機。**現在的危機爆發點，最有可能是還未完成整合的歐盟。不過，最終倒下的並不一定是歐盟，**這一點我們可拭目以待。
**觀察者網：**自日本央行開始無限量貨幣寬鬆政策以來，日元也正大幅貶值，這對日本的商品進出口、包括漁業在內的各個產業會有怎樣的影響？日本的經濟泡沫是否真的如您剛才分析那樣，已經開始浮現？
**佔豪：**日元大幅貶值，對日本商品的出口當然是有利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如此貶值也必然製造經濟泡沫；基於日本經濟本身的問題，這種泡沫撐不了多久。一旦泡沫破裂，日本經濟將會遭遇更為巨大的痛苦。不過，據報道，**中國目前共持有日本國債20萬億日元，是日本第一大國債持有國，中國應考慮持有日債的風險問題，**因為日元貶值造成的匯率大跌已讓匯兑出現大規模虧損。
**觀察者網：**目前看來，目前日元已經大幅貶值，如果未來日本經濟仍無復甦跡象，日本政府有無可能令日元進一步貶值？而這種做法對中日經貿又將帶來多大影響？
**佔豪：**我已説過，日元貶值會暫時對其出口有好處；但同樣也會提高其進口成本。特別是日本作為一個資源貧瘠完全依賴進口的國家，日元貶值事實上真正對日本經濟有多大好處是要打問號的。而且，任何國家的貨幣貶值也不是毫無底線的，持續貶值的結果是未來其國內會出現大量民生問題，這又會增加日本內部矛盾，而安倍試圖通過走軍國主義來轉移這個矛盾。對於日本來説，這種冒險將來可能帶來巨大災難。
此外，日元大幅貶值對日本向中國出口商品雖有好處，但中日之間因領土爭端導致的矛盾又會遏制日本商品對中國出口。再加上日元貶值遏制，中國的對日出口，中日未來貿易形勢並不樂觀。相反，中國和歐盟、東盟以及其它發展中國家的貿易仍在健康增長。
**觀察者網：**中國最近的經濟數據也差強人意，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外需低迷。您認為日本的超級寬鬆政策是否是造成人民幣升值、外貿出口行業不景氣的原因？
**佔豪：**日元貶值肯定對人民幣升值構成了壓力，因為大量日元熱錢和美元熱錢將趁機進入中國，這必然會給人民幣升值帶來壓力，也必然會導致中國外貿行業的不景氣。但中國經濟數據不理想除了外貿原因外，最重要的是國內投資和消費增長放緩所致。
**觀察者網：**人民幣不斷升值，那麼，中國在對日貿易方面該如何應對，以擺脱不利局面？
**佔豪：**中國應對人民幣升值保持高度警惕，特別要警惕人民幣對發達國家各種貨幣均保持升值狀態，這將非常不利於我國經濟，憑空為我國宏觀經濟製造系統性風險。**中國在應對中日貿易方面，更多地應注重修煉好內功，即加速產業升級，對日本對我出口的更多商品進行替代，同時加速向其它地區擴大貿易合作。**就中日當前政治生態來説，並不適合貿易繼續大規模增長。
**觀察者網：**那麼您能否總結一下，“安倍經濟學”對日本經濟復甦、金融穩定及財政可持續性究竟是福是禍？其長期效果到底會怎樣？
**佔豪：“**安倍經濟學”顯然是禍不是福，本質上是一個冒進賭博之策。以現在日本經濟實力和所處位置，這種賭博基本上沒有贏的希望，是取禍之道。**其短期的暫時安慰，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日本經濟狀況，未來一旦爆發第二輪深層次危機，日本將很可能成為中第一個倒下的發達國家，**到那時莫説長期效果，恐怕結局比我們現在預想的都更為慘痛。
**觀察者網：**您能否分析一下，日本債務危機和實體經濟指標之間，是否存在一定的對應關係呢？
**佔豪：**債務危機一旦爆發，企業就將重新面對如2008年金融危機一樣的境地：市場信用體系崩潰、資金流枯竭；在國家層面，就會出現2010年之後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類似的情況：國家資不抵債、財政陷入枯竭、經濟凋敝。而由於日本國債主要是由日本國內機構和國內儲蓄所購買，一旦債務危機出現，其必然影響實體經濟，導致消費市場惡性通脹、金融機構資不抵債、工廠停工，伴隨着的就是經濟大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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