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犧牲品?那麼請加入TPP-魏峯
談判前景並不樂觀
近期,美國商務部副部長桑切斯在訪問日本時表示,在一定前提下歡迎中國加入TPP。對此,有學者表示:中國就應該應積極響應,在調整中進行參與。這似乎為中國加入TPP帶來了一線希望,但實際的情況更為複雜。
近兩年來,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TPP)從原來的默默無聞一躍為世界貿易舞台上最火熱的新詞之一,隨着今年5月日本作為第11個成員國加入談判,TPP的影響被估計的越來越重要,尤其是在很多人將它看成是美國“重返亞洲”政策在經濟上的出招之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解釋力推日本加入TPP談判的理由時,就強調“TPP有助於日本的國家安全”,其中的含義可謂路上皆知。
迄今為止,TPP最大的引人注目之處就是,它至今沒有中國參與。不管官方的解釋是怎麼説的,但絕大多數人,包括大部分與官方關係密切的智庫,共同的看法就是,至少TPP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把中國關在門外”。
但是,把中國這頭巨龍關在門外之後,幸福就會如約來臨了嗎?恐怕未必。
TPP現在有文萊、智利、新西蘭、新加坡、美國、澳大利亞、秘魯、馬亞西亞、越南、墨西哥和日本,共11個成員國,不算很多,但其中構成卻極為複雜,美澳新(西蘭)是發達且較為開放的經濟體,日本是發達但相當封閉的經濟體,新加坡基本是個自由港,文萊是石油國,智利、馬來西亞、墨西哥是中等發達國家,秘魯相比又略次之,而越南則是典型的欠發達國家。成員國的發展水平和貿易開放度差距如此巨大,而企圖達成深入而廣泛的自由貿易協議,除了世界貿易組織及其前身的關貿總協定之外,從沒有過真正成功的先例。
實際上,把記憶延伸到並非很遠之處,便能發現一個相當類似的案例,那就是TPP脱胎而出的基礎——APEC,亞太經濟合作組織。在創立之初,APEC同樣雄心勃勃,企圖把跨太平洋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全都整合在一個真正的自由貿易區之內。而且在最初的數年中,也曾似乎取得了相當的進展,一度受到的關注和恭維甚至遠遠比現在TPP得到的,還要熱烈得多。但是,各成員國間的巨大差異最終還是讓APEC的雄心基本化為烏有。
TPP的前身,僅有文萊、智利、新西蘭和新加坡參加的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本也是吸取過多成員國導致談判過於複雜的教訓,但隨着美國加入並完全主導後,就變成了APEC的再次翻版。儘管各成員國目前的政治熱情仍然很高,但經驗證明,切身的利益,和漫長的談判從來都是消磨政治熱情的最大敵手。
而TPP自2010年3月啓動首輪談判以來,已經經過了15輪談判,原來定於2011年11月必須結束的日期表早就被一再突破,現在的計劃是在2014年上半年完成談判。但隨着成員國的不斷增加,雖然帶來了氣勢上的壯大,但每個新成員也都帶來了自己必須得到豁免的“特例”,讓談判的複雜性同樣與日俱增,最後結果大大縮水,甚至如APEC那樣長期裹足不前,淪為擺設的可能性難以排除。
現階段加入TPP弊大於利
應對TPP保持冷靜和淡漠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理由。現在TPP的重心和原則,幾乎是為美國量身打造的。如果沒有根本性的修正,即使按既有時間表完成了TPP談判,落實協議後的大部分利益也都將落入美國囊中。
毋庸懷疑,美國作為世界最大進口國,其市場對於任何國家來説,仍然都是最具吸引力的大蛋糕。TPP之所以能迅速成為多國貿易協議談判的重心,也正是多國對於進一步進入美國市場的渴望。但金融危機後的美國也急於從海外市場中尋找到復甦的動力,而缺少歐洲、中國等貿易大國或集團的牽制,美國在TTP中一家獨大,完全控制了談判的方向和重心。
對於大多數TPP參與國來説,它們對於自由貿易的訴求重點仍然集中在傳統的實際商品貿易上,這也是對TPP的最大期望。但美國至今做出的讓步卻相當有限。其實,在TPP現有成員中,墨西哥、智利、秘魯、新加坡和澳大利亞都已經和美國簽訂了自由貿易協議,但由於美國的強勢,這些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往往對美國有利的多。
以2003年與美國簽訂自由貿易協議的智利為例,十年來,智利對美國的出口從38億美元增到95億美元,增長了3倍,但同時,從美國的進口從26億美元增加到了169億美元,猛增了6倍多,從享有一定順差變為鉅額逆差。
但在TPP談判中,美國一方向高唱“全面統一標準”,堅持在TPP中不區分發展水平,所有成員國必須承擔同等的義務,但另一方面,在市場準入卻又堅持採用雙邊和多邊談判的混合方式,反對對現有雙邊自由貿易協議重開談判。以各國在TPP談判中的地位,這就意味着,多數所謂的“敏感商品”仍然難以越過關税壁壘。因此可以預計,TPP能帶來的新商品貿易規模恐怕相當有限。
而在同時,TPP卻十分強調對金融、服務和電子信息等領域加大開放、取消管制,眾所周知,這都是美國的最強項;強調實際限制國企發展和競爭權利,而這是美國的弱項;強調限制政府採購對本國產業的扶持,但對美國慣用的“國家安全需要”卻隻字不提;強調不論各國發展水平和具體情況,強制統一勞動力、環境、知識產權保護等標準,這更是對發達經濟體,尤其是美國的極大利好,卻會讓參加TPP的發展中經濟體,後發和比較優勢受到極大削弱。
總的來看,TPP所謂的“高標準、全面的自由貿易”,實質是為處於國際金融、服務和技術產業鏈最上游的國家,最大限度的打開他國市場,同時卻對核心國家的敏感產業幾乎不加以觸動。
TPP的最大危險在於相信它危險
如果按目前的基本原則,TPP在未來不久完成談判並付諸實施。新加坡、文萊這樣特殊的小型經濟體暫且不論,最大的得益者正如上述,將只有美國一家;澳大利亞、新西蘭發達水平與美國相近,且經濟開發度原來也就較高,受到的負面衝擊也不會很大。但其它成員國從現有條件看,即使暫時能獲得一定收益,但是否能足以彌補在其它方面的長遠損失,卻必須打上大大的問句。
以墨西哥上世紀90年代加入北美自由貿易區為例,在開始一段時間內,因為美加商品市場的開放,墨西哥確實嚐到了一些出口增加的甜頭,但由於在資本、服務和技術等領域幾乎完全失去獨立管制權,還被實際禁止扶持本國產業升級發展,不僅金融產業、基礎設施等關鍵經濟部門迅速被外資全面控制,而且很快就遇到了發展瓶頸,產業升級長期停滯不前,陷入了典型的“中等發達陷阱”。與TPP相比,北美自由貿易區在服務、技術和勞動力、環境標準等方面上的要求相似,但在商品貿易中對弱勢成員國的補償力度卻要大的多,結果尚且如此,所以很難讓人信服,TPP就能讓各成員國全面共贏。
為了掩飾實際一邊倒的利益分配,忽悠更多的國家參與。各路國際主流智庫和媒體的經濟分析家,集中力量大力宣傳TPP“高標準”的最大打擊甚至唯一打擊對象,就是中國,描繪出一幅只要躲入TPP的保護傘下,就能避開中國強大的競爭力的畫面。應該説,這種宣傳的效果還是相當奏效的,最典型的實例莫過於日本政府對於參加TPP談判的理由解説了。
國內也因此有很多人擔心:如果TPP真的坐大,中國處在其外,會在國際貿易中再度邊緣化,申請加入,則必然會被要求比“入世”更苛刻的多的條件。
不能不説,這種危險確實存在。TPP確實企圖製造一套世貿組織之外的貿易標準,以此來打擊中國的比較優勢,削弱中國的競爭能力。但最大的危險就是我們真相信了TPP就是第二個“世貿”,必須不惜代價的加入,因此自願接受這套不公平的標準,從而被競爭對手們不戰而勝。
反之,難道有嚴肅的經濟學者真的會相信,馬來西亞、越南等非發達經濟體套用了美國的勞動力和環境標準,支付更高的外國專利費後,製造業競爭力於是就大幅提高了?智利、秘魯和墨西哥一樣,接受了“投資者-國家爭端解決機制”,國內儲蓄和投資不足就迎刃而解了?日本引進美國藥品專利制度,大幅推高醫藥費用,就可以緩解老齡化難題?
有的國家如果因為害怕與中國的競爭,而願意把自己的經濟命脈、乃至制訂本國規範標準的權力交給外國,或者直白的説,交給美國,這種事情我們管不了,也不必管。但絕不需要去學習效法。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這句雖是老話,卻遠遠沒有過時。
只要中國保持和TPP的距離,世貿組織的大框架又還在,這些標準就無權強加到中國頭上。而想用企圖以貿易戰的方法迫使中國屈從,只要看基礎數據就可知,中國早就是幾乎所有TPP成員國數一數二的貿易伙伴,全面貿易戰與核戰爭一樣,只能是互相摧毀的結局。而對於任何局部的貿易衝突,作為世界第二大貿易國,並極可能在短期內成為全球最大貿易國,中國有充足的底氣正面迎戰。
多年來,中國經濟界上上下下對於缺乏國際規則制訂權,都念念在茲,深以為痛。由此而對TPP這類新國際貿易集團的產生,一直都抱着極大的警惕,生怕一個應對不當不及時,就會又吃大虧。這種勇於檢討自己弱點的態度也是中國排除種種歧視和排斥,逆勢快速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但走到極端,失去自信,總覺得對別人的謀劃缺乏應對之力,也大可不必。
歷史證明,國際貿易發言權的大小,主要就是由貿易規模和產業鏈完整性所決定的。隨着中國成為世界最主要的貿易體之一,建成了全球唯一的全門類工業體系,影響力已經不容任何人輕忽,幾個國家用一二協定就想再把中國邊緣化,根本是幻想而已。無論TPP談判成功與否,用它來壓制或排斥中國,都只能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