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慧贏了,南周變了?-魯寧
上月中旬,筆者受邀參加在重慶武隆縣仙女山舉辦的一場新聞評論業務研討會。會上,我悄悄問與會的一位同行——一位性格平和持重的南周評論員:“據我觀察,自今年元旦事件之後,南周似乎開始了靜悄悄的變化?”該同行顯然對此話題缺乏思想準備,稍顯突兀之後,他微笑而友好地答道:“沒有啊,沒有啊……”然而,我還是從他的臉部表情和眼神中,讀出了他內心某種難以言表的複雜心態。我也很知趣,在報以會心一笑後,主動轉移了交談話題。
南周的“變化”也許緣自“外部”因素,也許是出於編輯方針的某種“微調”。但不管如何,在讀者中,嗅出南周“變化”味道者已非個別。
我的這種感覺既來自直覺,亦來自南週報道內容的某些微妙變化。遠的不説,就在昨天,最新一期南周的頭版頭條刊髮長篇調查性報道,在“永州幼女被迫賣淫案”再調查的眉題下,南周以《唐慧贏了,法治贏了沒?》為主標題,詳細梳理了唐慧本人的種種舉動對此案審理帶來的影響。只要粗讀完這篇報道,我相信大多數讀者都能從中感覺到此文的字裏行間,隱約傳遞出南周對唐慧干預司法的“温和質疑”。
自唐慧事件被端上報紙的版面起,南週一直是報道最密集的紙媒之一。若將一個時期內針對此案的報道理出來作個對比,南周的報道傾向性之變雖説較為隱蔽,但變化並非不可觸摸和體悟。當然,站在更高層次上,可以説南周追求“法治”之道未變。但是,除南周的司法報道外,在其它報道題材和評論題材的選擇和行文上也同樣展露出了種種新鮮端倪。
仍以昨天出版的南周為例,在它的第10版(時局版),刊發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如何運作,解讀中共最高領導層工作機制》的文章。這篇文章篇幅很大,全部摘引自胡鞍鋼《中國集體領導體制》這本新著。我讀到這篇文章的第一感覺不是南周為什麼要為這本新著作主動推介,而是南周對這本新著的作者胡鞍鋼先生的“看重”。觀察者網諸網友都知曉,早在幾年前,胡鞍鋼先生已被網絡上的某些羣體強行歸類為“毛左”在學界的代表人物之一。
再舉一例,《方舟評論》雖以個人署名,但業內人士一向將其視為南周的社評。包括南周人士在內,大多也以此為傲。昨天的《方舟評論》標題叫《如何化解社會戾氣》,該文開篇寫道:最近一段時間,連續發生了多起個人極端暴力犯罪。這些惡性犯罪,2013年7月30日的《人民日報》刊發的文章將之歸因於“社會戾氣”。對這樣的戾氣,首先必須給予最嚴厲的譴責……主動把《人民日報》“搬”進來,再對社會戾氣予以立場鮮明的“最嚴厲的譴責”,在以往的《方舟評論》中難以見到。
不僅如此,該文的最後一段則寫道:“……社會是點滴進步的,制度建設要只爭朝夕,而民眾不妨多一點信心與耐心。”
總之,這篇《方舟評論》的行文,多了一點平和客觀敍事,少了一點文字的尖酸與刻薄,咄咄逼人之氣消退了不少。
個人的感覺往往帶有很大的侷限性。説南周靜悄悄“變化”,只是我的個人感覺,人們儘可表達各自看法。我不知南周對唐慧事件的報道口吻之變的真實成因,也許是多種因素共同促成所致。哪怕這種變化目前還是那麼的細微,細微到不易為人所明顯察覺……但願這不是我自作多情。
常言道條條道路通羅馬。世界之大,世事之複雜,經濟社會轉型之糾結,主義和道路之選擇,不可能只有“非左即右”兩種選擇。我們每個人也好,各類社會組織也好,在多元化社會里均已有各種選擇。在多元世界裏,主義和道路的選擇怎麼可能只有“非此即彼”呢?
就如鞋子是否合腳只有穿鞋人最有發言權一樣,主義和道路的選擇是否符合國情,要看這個國家所選擇的主義和道路,是否能在大的方向上,大幅度地促進這個國家的發展和進步,而不是過分糾結於眼前的紛亂、矛盾、衝突、繁雜與糾結。媒體是國家這艘大船的瞭望哨,要看得遠些。
媒體人是社會現象的記錄者,更是社會現象的客觀解析者。只有首先立足於後者,至少在記錄和客觀解析二者之間做到不偏不倚,媒體才能擔當起社會輿論引領者的特殊職能。故而,媒體和媒體工作者首先要培育理性、建設性解析社會現象的意識自覺和責任擔當。
我的直覺還告訴我,這些年,南周的讀者羣在一批批的培養,也在一批批的流失。由於缺乏南周的發行數據,究竟是新培養的多還是流失的多,以及讀者忠誠度以時間作度量時的數據,我的直覺主要來自對街頭報攤時不時的觀察。
一段時間來,以我的觀察,對南周頗有微詞的讀者不在少數,而且呈逐步增多態勢。我以為,南周是改革開放的產物,自南周甫一降生起,它對改革開放的促進作用理應得到充分肯定。但也要看到並正視的是,世界在變,中國在變,讀者亦在時勢之變中不斷提升對世界和對中國的認識,當越來越多的讀者順着大勢之變而不斷成長與成熟時,許多光鮮的教條被拋棄了,他(她)們對世界和中國的看法也在不可遏制的變得理性、大度和從容。別看網絡上、微博上的喧囂依然,甚至在某些局部,喧囂仍呈加劇之勢,但這遠非中國的全部而只是局部。須知,喧囂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和任何事物的發展變化一樣,有高漲就一定有消退。作此判斷或體悟,可供我們觀察的視窗不少,司法審判從權力審判滑向媒體審判是個視窗,南周對唐慧事件的報道傾向性之微妙變化,是否也可作為觀察視窗?人們不妨繼續觀察與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