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之春”未必，馬英九下台可期-德斯蒙

8月3日，25萬台灣民眾上街為在服役期間遭凌虐致死的陸軍下士洪仲丘送別，同時高呼口號要求“馬英九下台”。這是自2008年馬英九當選後最大規模的一次反對遊行，同期的民調顯示，台灣民眾對馬英九的滿意度已經降至13%，為90年代後歷次調查的最低值。因此有媒體評論未來可能會爆發“台灣之春”，觀察者網也在對此事保持持續關注。

在筆者看來，雖然目前民眾對馬英九表示強烈不滿，但上演“台灣之春”卻並不可能。畢竟所謂的“某某之春”，其涵義是通過街頭運動改變整個政治體制，最起碼也要提前進行大選。但就台灣目前的政治生態，哪怕馬英九下台，接任的也是國民黨籍副手吳敦義，不要説改變選舉體制，即使提前大選也不會發生。

但即便台灣民眾並未對國民黨完全失望，卻並不代表馬英九本人的位置安穩。在歷任最低的滿意度下，如果他不盡快採取措施爭取民意，成為第一個任期未滿就被迫下台的台灣領導人也並非不可期。

為何馬英九會從2008年的眾望所歸，一年前剛剛連選連任，到現在的全民唾棄？原因還要從馬英九自身找起。長期以來，馬英九一向以親民、廉潔的形象廣受台灣民眾的擁護，但本人並未做出足夠的政績。其從政以來，長期擔任秘書、“總統局”副局長等幕僚職務，唯一一任“法務部”部長的閣員還因為做事過於激烈而被迫下台。此後雖然連任兩屆台北市長，但更大程度上是作為台灣藍綠對抗的標籤而出現，對台北市本身的發展貢獻並不大，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馬英九更像一名政客。

自2008年他當選以來，台灣整體社會經濟發展並不明顯，甚至還有退步之嫌。例如在亞洲四小龍中的排名，台灣不僅繼續墊底，更有越落越遠的跡象。相比韓國以三星為代表的電子產業飛速發展，台灣政府支持的以晶圓加工為代表的台灣電子產業在全球競爭中遭遇潰敗，至2012年整個產業負債4200億台幣（合140億美元），幾家龍頭企業紛紛破產轉型。同期台灣的實際工資連續多年下滑，至今年5月份，平均收入比上年又下降了0.3%。另外馬英九一上任即推行強制退休年齡後延，從60歲升為65歲，同時卻竭力保護公職人員（軍公教）的特殊待遇，自然也讓普通民眾怨氣大增。

相對於執政能力上的缺失，馬英九本人還是很善於玩弄政治手腕的。2008年時他挾台灣民眾對民進黨的失望和中央政府的期望上台，卻並未大力推進偏藍營的政策，反而在雙方中間走鋼絲。一面以藍營身份竭力向中央政府要求優惠政策，一面標榜中華民國的獨立性以獲得部分綠營支持。實際上執行的是利用本方陣營不得不給予的支持來爭取對立陣營選民的選戰策略，這種歷史上已經無數次被美國總統們使用過的政治手腕，最終也保證了馬英九的連任成功。

進入第二個任期後，對於已經沒有可能再次出任正式官員的馬英九，類似的小手段反而變成了大麻煩。通常而言，進入連任期的領導人，因為下台時間可期，很容易變成無人支持的跛腳鴨。但正是沒有了後顧之憂，也有動力強行推進第一任期中不敢考慮的激進政策，畢竟不需要太多在意其它陣營選民的立場。同時推行本方的激進政策也可為黨內後繼者鋪路，使其在享受基本盤的支持下還能通過軟化態度來儘量爭取中立甚至對方選民。

問題是這次馬英九卻不知為何昏了頭，在第二任期內仍然推行損害本方的政策。以退休改革為例，2008年馬上台時立刻通過延長工作年齡法案，但同時卻將軍公教優惠補貼的規定從行政命令轉為立法保障，結果造成全台灣軒然大波，最終不得不將剛生效一個月的法案撤回調整。今年一月份，馬又推出對此項優惠的再度削減，使得作為國民黨基本盤的軍公教人員大為不滿，直接影響了對其的支持度。僅從政治策略來看，合理的做法應該是將對軍公教待遇的調整換個次序。第一任期內將其下調，以示全民政策的公正性，第二任期內立法確保本方基本盤的利益，給予未來候選人足夠的競選空間。

同樣，在釣魚島爭端、菲律賓槍殺台灣漁民等事件上，馬英九的處理方式也背離了藍營和中央政府希望台灣更多與大陸合作的期待，從而導致兩岸關係止步不前。反而是綠營的民進黨高層最近頻繁往來大陸，多次強調與大陸加強合作，為未來的選戰造勢。

因此透過喧鬧的表象看本質，就會發現此次台灣民眾的情緒表達更多是針對馬英九本人去的，而非台灣政治制度本身，甚至也尚未引到國民黨身上。遊行的組織者甚至特意強調對民進黨的不信任，按照台灣兩派制下的政治劃分，他們某種程度上是可以歸入藍營的。但如果國民黨方面掉以輕心，事態繼續發展下去，輸的可能就不止是馬英九一人了。

實際上，目前國民黨也面臨着兩難的選擇：是繼續陪綁在馬英九身上指望他幡然醒悟，還是果斷與其劃清界線圖謀2016年選舉。前者可能會導致藍營所有人都受到反馬情緒的影響而損失選票，後者雖然可以指望接任的吳敦義在餘下的兩年裏重振河山，卻有背信棄義丟失鐵桿馬粉支持的可能。根據上個月國民黨主席選舉前的調查，馬英九的支持度僅排在朱立倫、王金平、胡志強之後的第四位，顯示黨內不看好他的大有人在。但最終結果是馬作為唯一候選人出場高票當選，可見國民黨仍未下定決心換人。

根據台灣的政治制度，明年年底將進行包括直轄市、縣市長等在內的地方政府首腦選舉，估計這次選舉的結果將最終決定國民黨內對馬英九的態度。一旦選戰大敗，很可能會迫使國民黨放棄對他的支持。另外考慮到屆時距離台灣領導人大選僅時隔一年，再分割與馬英九的關係恐怕未必來得及，或會像2006年底陳水扁弊案時的民進黨一樣要受連帶的影響，國民黨也有可能會借近期再度發生大規模反對遊行等機會試探是否有中途換“馬”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