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哲：一塊中國小石頭引發的俄羅斯網民熱議
新華網8月1日轉載王小石刊登在其個人博客上的署名文章《中國若動盪，將會比蘇聯更慘》。文章不但在中國引發了激烈討論，在俄羅斯也引起了廣泛關注。近日，俄羅斯《公報》發表文章《第二世界：中國的“俄羅斯危險”》（作者為俄羅斯戰略與技術分析中心專家瓦西里•卡申），對王小石文章作出回應。8月15日，俄羅斯之聲網站摘取了卡申文中的部分內容，發表了該文的簡略版，引起網友質疑。
俄羅斯之聲摘取了《第二世界：中國的“俄羅斯危險”》部分內容：
8月初，中國新華社刊載了一篇揭露“微博”上的天使、導師和公知的文章。這些人被指責為“晃動船隻”、傳播有關中國局勢的謠言、以及在憲政及民主的幌子下將國家引向崩潰，從而為敵人（美國）提供幫助。
這篇文章是以在俄羅斯流行“民主的恐怖、以外國為例”這樣的格式撰寫的。令人頗感不快的是，俄羅斯卻成了這樣的例子。新華社刊載的這篇文章題目是《中國若動盪，只會比蘇聯更慘》。
其實，這篇編輯文章是包括《人民日報》在內的中國各種媒體同類系列文章中的一部分。甚至，有時其名稱也雷同。大體意思是：蘇聯在民主口號下解體，結果使俄羅斯變成了一個落後的、貧窮的、二流的、瀕臨衰亡的資源國家，且在世界上不再具有威望。如果中國也步其後塵，那麼結果將更慘，因為中國不像俄羅斯那樣擁有可用於出口的資源。
那麼，該如何對此進行理解呢？俄羅斯人對此類在中國主流媒體上刊載的有關俄羅斯負面內容的系列文章感到震驚，而且，是在聯合軍演、戰略問題磋商和戰略伙伴關係的聲明背景下。此外，俄羅斯國家對外媒體“俄羅斯之聲”在其中國網絡賬號上就此類文章所提出的批評性觀點也“被和諧”了。
對於這種情況的更為可能的解釋是，蘇聯解體這一命題和此後俄羅斯的發展問題，在中國所謂的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間就國家下一步如何發展的激烈辯論中再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在組織這場攻勢的過程中，可能並不具有某些外交上的目的，其國際後果也未曾考慮過。
為了完全論證民主和私有化的恐怖情景，這些文章常常使用過時的、顛倒是非的和被歪曲了的資料。比如，在新華社的這篇文章中，將整個蘇聯的糧食生產和2008年一個俄羅斯的（被壓低的）數量相類比；將蘇聯國家外債和俄羅斯2008年的全部外債相比較；根據這篇文章內容，俄羅斯軍事預算每年僅為50億美元，人口也在以年60萬到90萬的數量減少。另外還指出，“俄羅斯是世界上最腐敗的國家之一”，並且還將俄羅斯的平均工資荒誕地換算成多少公斤土豆。
卡申認為，這篇文章的目的是為了在居民的眼中醜化民主思想。其使用的方法也類似於在俄羅斯用過的陳規舊套：比如一部分民主反對派證明是革命顛覆了體制、共產黨為了重返蘇聯而進行宣傳、克里姆林宮的政治學專家們用“新改革”來恫嚇老百姓。
問題在於，在中國刊載文章的作者並沒有杜撰或者是空穴來風。他們的文章使用了大量的引注。事實上，那些在西方和亞洲研究俄羅斯問題的專家作品中所能碰到的極端的支言片段，僅僅是俄羅斯社會思想中形形色色的非理性觀點的折射。因蘇聯崩潰還未痊癒的精神創傷、對俄羅斯在世界上現實歷史地位的不完全瞭解、以及不想知道本國和鄰國的經濟及政治體制情況，這些複雜的結合導致了令人震驚的結果。毫不奇怪的是，在俄羅斯人的眼中，中國，這個由“太子黨”掌控大型企業和在“瓜分”預算的框架下在荒涼之地建起大都市的國家，卻被認為是打擊腐敗的樣板國了。
俄羅斯之聲網站刊發此文後，網友對比卡申原文，自發翻譯出了俄羅斯之聲上該文的刪節部分：
畫面的美妙之處在於，中共中央宣傳部試圖在民眾的眼中破壞民主的威信，而是用同樣一套模板和印章，在俄羅斯也被（下列）人羣所使用：部分民主在野黨用來證明以革命推翻現行體制的依據：俄共——用來證明恢復蘇聯的宣傳，而克里姆林宮裏面的政治學家們——用來嚇唬人民會發生“新的改革”（這裏的改革特指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譯者注）。
看來破壞民主的威信在俄國是普遍共識，在野民主派，俄共和能坐在克里姆林宮裏面的人們，集體合唱，抹黑民主。不愧是發明了“糞主”這個名詞的國家。
所有的問題在於，中國文章的作者沒有編造或是從天花板上摘下來（這些資料）。那個王小石，最大的通訊社（新華社？）作者？很明顯，就是一個有經驗的俄國問題作家，不止一次來過俄羅斯，與作家和學者們進行過交流，閲讀俄羅斯的報紙並且從那裏摘出來部分現實的景象。他的作品其實都是引述。實際上所有這些瘋狂的內容，都可以從很多西方或是亞洲的俄國問題專家的作品裏面遇到，而這只是俄羅斯本身社會思想界佔統治地位的那種瘋狂（在境外的映射）。來源於蘇聯解體造成的精神傷害，拒絕完整理解俄羅斯在世界上的歷史地位，也完全不願意瞭解本國和他的鄰居們的經濟與國家配置。
對此，俄羅斯網友普遍認為，王小石的描述是正確的，俄羅斯確實在走下坡路，中國如果步蘇聯的後塵，後果恐怕十分駭人。也有俄網友表示，這是中國政府的一種宣傳方式，意在恐嚇中國人自己。以下為部分俄羅斯網友的評論：
王小石説得對！卡申莫要臉醜怪鏡子歪
網友np：我不知道本文（譯註：俄文評論）作者想表達什麼，但是
1. 中國人常跑到俄羅斯遠東，而那裏的人口在近20年減少了20%，已經完全崩潰了。所以很多中國人能輕易地親眼看到在俄羅斯發生了什麼。
2. 至於腐敗——中國人的鬼城和我們為了APEC峯會造的那個俄羅斯島有啥區別？何況沒有俄羅斯高官會被判死刑，一般只是判個幾年了事，中國的鐵道部長貪起來還不如我們鐵道部長一個手指，可他就被判了死刑。
3. 每個國家的當局都要與民眾達成共識，在一個國家不可取的可能在另一個國家就很可取。重要的是當局至少要想與民眾達成共識。我感覺中共在這方面比統俄黨、全俄人民陣線更明白事理。
網友taleks：“俄羅斯是一個落後、貧窮的二流國家，它對於世界而言只是一個原料出口國，沒有什麼感情。”完全正確啊。至於原因倒是可以討論的。
“憑什麼説俄羅斯落後？”我的理解是，您問的是，為什麼俄羅斯窮。但落後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這個事實必須承認它，意識到它，然後解決它。在俄羅斯的首都，您就算大白天的打着打燈籠都別想找到個公共廁所，更別提免費的。而在中國，1800米的黃山頂上都會有挺正常的免費公廁，不豪華，但和我們消夏別墅裏的差不多。您大概是想讓我們與津巴布韋作比較，這樣就能為我們的成就感到驕傲。要比就和富翁比，而別和您的醉鬼鄰居比。希望您懂我的比喻。
網友svjudin：文章（俄文評論——觀察者網注）的基本原則就是“自己是蠢貨”。中國人拿我們作反面教材是對的。蘇聯解體後政權落入了賊人團體手中，什麼好處都沒有。人口減少，許多人的生活水平降低，教育崩潰，除了原材料之外的其他工業不能説化為烏有吧，但至少差蘇聯一大截。
網友nikita.govorun：等油價跌破每桶50美金了大家就會知道中國報紙沒騙人。
網友OrangeState：也就是説本文（俄文評論）作者發自內心地相信：俄羅斯與中國人描述的相反，“由於蘇聯解體，俄羅斯成為了一個高度發達、迅猛發展、欣欣向榮的國家，在國際舞台上擁有舉足輕重的威信”。作者，當你從莫斯科開車去彼得堡時，請在半路滾下車看看，這片俄羅斯最富裕的地區現在是一副什麼破樣！
網友Удальцов Алексндр：中國人是對的，但什麼都不能阻擋他們，就連民主也不能。
網友Бекон：這篇文章為什麼這麼扯？中國人説得很對——中國如果像蘇聯一樣崩潰，那將會是宇宙級的災難。他們對俄羅斯的評價略有失偏頗，但至少把他們的宣傳材料拿來評價自己的成就肯定是不對的。他們對周邊世界，包括美國，都很傲慢。這就是民族性。我們的共產主義者和其他歐亞主義者們也是如此評價西方的。作者竟然會驚訝他們用這種材料評價我們的狀況。可是你還能指望中國的共產主義者在評價親西方的反共體制時説什麼好話？
網友Glouhow Vavan：中國人説得都對。我們就是個原料附庸國。誰要是懷疑的話，從自己的錢包裏掏張票子出來讀一讀，您手裏拿的是誰的錢。在蘇聯的錢幣上寫着“國庫券”。而您手裏的錢是誰的呢？這就是俄羅斯淪為第三世界國家的主要原因。
網友Vladmeln：中國人也許是對的。比如説在埃及現在的亂攤子還只是個開頭，結局則會是國家崩潰。所以，要是我的話就會想，中國人真的需要民主嗎？
網友Бекон：中國如果崩潰，誰是贏家誰是輸家？難道蘇聯的例子沒有告訴你，只有一小撮人才會成為贏家？假如我是中共領導人，假如我們國家也面臨這一出，那我會用盡一切手段來嚇唬自己的國民，甚至告訴他們説殭屍會來侵襲，以避免自己國家落得一樣下場: ）
儘管作者的論證有些隨意，但整體上還是正確的。“我們不珍惜鍾愛的東西，失去了又嘆息”。當時進行蘇聯全民公決的時候，77%的人希望保留聯盟，22%的人是不保留。如果現在再重新進行一次投票的話，多少人會改變自己的意見？儘管有些人希望保留聯盟，一些人不想任其崩潰解體，但是1.13億人中的一小部分不害怕走上街頭。
匿名：我不懷念蘇聯時期。沒有人記得小時候的事嗎？我還清楚地記得我每週2天4點起牀去商店排隊佔位置去買東西，這就是發生在80年代的事，一切物質都缺乏，而90年代更是糟糕，簡直是土匪的時代，你工作了，到頭來一個月賺的錢什麼都買不到。謝天謝地，我對現在的生活100%滿意。
匿名：“蘇聯解體……什麼好處都沒有。”是啊，要是蘇聯不解體，我們現在會過得多麼快活啊？1990-91年或許是我們最豐裕的年代。
網友oiselet：有時候我會玩這麼一個遊戲——從80年代末的角度來審視我們今天的日子，那個時候心裏對自由和民主懷抱着多麼大的希望啊！但我們今天的日子卻是一場噩夢。真想從這場噩夢中甦醒過來。
這是中國政府的一種宣傳手段
網友aspiruhin：實際上在所有的國家，無論弱國還是中等國家，當局都會多多少少地恐嚇自己的人民。就連在美國也是，本拉登早就連影子都沒了，可他的幽靈依然籠罩在庸人頭上。
恐嚇是一種控制人民的工具。請注意，我們的電視裏有多少恐怖元素：所有的新聞節目都在傳播負能量。就算這一天過得風和日麗，啥災難都沒發生（呸呸呸）（譯註：俄俗，説到吉利之事時，臉朝左“呸”三聲，以防止魔鬼聽到喜事後來搗亂），他們照樣會報道説“在某邊區的公路上發生了交通事故，一人死亡”。
網友ВАСИль ДОБРИ：毋庸置疑，刊登在中共中央機關媒體上的文章表達了中國領導人的觀點，他們深知中國不會崩潰，俄羅斯也不會威脅中國。
雖然與俄羅斯關係火熱，但中共領導層此舉的目的是為了灌輸並形成中國的社會意識和危機意識，因為在未來必須防範這種危機。這樣就能讓社會與軍隊準備好應對“危機”。着重強調俄羅斯的虛弱顯然是在向國內力量展示戰勝的可能性。天朝意識形態的利益十分隱晦，但總是十分準確並且準備着達成目標。
中國的經濟繁榮、軍事潛力重組以及強大的人口潛能使得它能刁難任何一個弱小的鄰居。
網友ABTop_：“這是在不同的中國媒體集體發表的整個系列文章的開端，包括《人民日報》，幾乎都是類似標題和引導出同一個結論：俄羅斯——落後的，貧窮的，二線的，等死的資源（輸出）國家，在世界上缺乏威信。”太讚了。就是它——“友好的中國”對普京俄國的真正看法。當然，對普京和他的“高效管理團隊”（這裏是普京的幾個部長們的外號，指的是前面團隊的成員——譯者）來説，更加讓人不堪的是，（這種看法）完全符合極端在野派對普京工作的評價，也符合中立的體制批評者們的評價，比如：古利耶夫，伊諾捷姆佐夫，甘特馬赫爾等。最令人不快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普和他的人沒法使用一貫的手法，中國——不是格魯吉亞。小型的毀滅戰爭對他無效。俄羅斯的經濟封鎖，對“天下”來説，也是輕鬆度過的小事。
網友taleks：“這是技術，是科研，是數以百萬計的就業崗位。”我們的技術，或者更確切地説：終端產品，都是買來的。石油業創造的就業崗位也沒有數以百萬計。
“中國是我國的主要盟友。”現在不是，也從來沒有過。如果我們的利益在一系列問題上一致，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是盟友了。
“俄羅斯在心智、歷史甚至宗教上都更接近中國。”您去過中國麼？
“中國不是我們的盟友”
網友Эемщик：“中國媒體的這句話……是通向未來行動的站台。”這就是我們真正值得思考的問題。在中國出現的類似文章必須成為我們外交部門關注的焦點——至少下次賣米格39和蘇35前得動動腦筋了。我認為，送他們一台報廢航母已經足夠了。別把東方想得太好——中國不是俄羅斯可靠的朋友和夥伴。從來都不是。而且這篇文章表明他們正在形成自己的社會觀點，他們將來不想成為這樣子。請三乘以二等於六倍地小心！謹慎，仔細，給中國看看我們的力量，看看我們對西方的影響力，這比神秘的“合作關係”以及白白的援助更重要。好鄰居。句號。
中國創造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先例——由於欠中國債，塔吉克斯坦讓出了自己的領土。我們的俄氣公司欠了中國很多債，假如……？不！我們寸土不讓！假如中國繼續類似行為，那俄羅斯怎麼辦？怎麼才能洗刷恥辱？我認為，俄羅斯不必與中國達成任何超出互惠範圍的經濟協定。更何況中國和所有接壤國家都有摩擦——日本、越南、菲律賓——它對一切都有野心，到處都是爭議問題。而要是這篇文章裏沒有粗率的斷章取義或者謊言，那就必須答覆他們。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話不是白説的——因為我們的內政不關中國的事兒。想象一下，要是這文章是美國人發的，那您會叫喚成啥樣啊！而中國是美國的朋友，雖然就像中國人自己所寫的——天朝沒有朋友，只有納貢者。
（卡申文章刪節部分譯文來源於論壇，譯者網友“揚雲飛”。俄羅斯網友評論翻譯來源於@拾金不昧昧拾金 及@瑪莎的故事 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