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吸取埃及教訓第一步：治理“秦火火”

如何治理網絡空間，在全球進入移動互聯網的時代，是一個關係個人、社會、國家乃至全球是否能夠獲得良性發展環境的關鍵問題。

2013年8月21日，對“秦火火”以及“立二拆四”等網絡推手採取的法律行動，可以看做是中國治理網絡空間，切斷謠言傳播鏈的第一步，也預示着十八大之後的中國，朝着全面實現中國夢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定一步。

**以法律手段，規範和治理網絡空間信息傳播秩序，是移動互聯網時代中國發展的前提和基礎。**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全球高速發展的網絡空間，構成了人們生存的一個全新環境——網絡環境。這個網絡環境中，藉助高速流動的數據和海量增長的信息，不同類別的行為體展開了一系列的博弈：

掌握綜合優勢的超級大國美國，嘗試通過構建全球網絡監控體系，倡導互聯網自由的概念，塑造有利於維持美國霸權的網絡空間新秩序，規訓中國這樣的後發國家，在網絡空間和現實空間，繼續保持其優勢地位。掌握技術優勢的跨國公司如谷歌、微軟、蘋果等，綜合利用自身的技術、品牌以及和美國政府長期存在私密交流，嘗試在網絡空間和現實世界構建有利於其最大限度攫取利潤和價值的數據-信息流動模式，藉助龐大的數據挖掘能力，直接-間接售賣個人隱私，在網絡空間的商業生態系統中，努力佔據上風。有着各種不同動機的非國家行為體，從個人到跨國活動分子網絡，從古老的埃及到幅員遼闊的中國，努力將發佈信息的技能、網絡空間的擁躉、在公共討論中的聲望，轉化為在線下可見的權力和金錢，提升自己的影響力和社會地位，進而改變自己的生活和命運。

面對此種環境，中國面臨的挑戰，就是在確實存在客觀敵意性威脅的情況下，持續維持對全球網絡空間的開放，並且通過有效的方式，為中國——無論是個體意義上還是整體意義上的中國，建設一個良性的網絡空間環境：一個開放、透明、可操作、可信、安全的網絡空間。這個網絡空間，是每個中國人邁向自由人的聯合體所必須的前提和保障；這個網絡空間，也是中國這個國家在網絡時代發展和崛起所必須的前提和保障；這個網絡空間，更是中國成為當今世界體系中負責任大國所必須的前提和保障。

**要建設這樣一個良性的網絡空間，中國首先需要汲取的是埃及的經驗和教訓。**從2011年初推翻穆巴拉克的遊行開始，到2013年埃及軍隊新領導人塞西發動政變，解除民選總統穆爾西職務，並血腥鎮壓穆斯林兄弟會。兩年左右的時間，新媒體從國內和國際兩個層面，對埃及構成的巨大挑戰，足以讓中國引以為戒，並深入思考：

**從國內層面來看，新媒體的大量應用，直接刺激和放大了埃及國內各階層、各羣體的政治參與熱情，這種熱情的發展與膨脹速度遠遠超過了埃及政治參與的制度化水平，**於是，遵循亨廷頓的分析邏輯，埃及順理成章的從一個強人治下不民主但穩定的社會，轉向了“普力奪社會”：各方均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採取行動，在街頭參與政治，學生罷課，工人罷工，軍隊政變。

**從國際層面來看，新媒體的大量運用，導致一個完整的埃及以碎片化的方式在網絡空間進行傳播，遠距離觀察埃及局勢發展的主流媒體，尤其是西方主流媒體，在2011年帶着新自由主義的成見，以“新媒體在埃及助推民主轉型”的刻板印象，選擇埃及事件中能夠滿足這個解釋框架的信息碎片，拼湊出了阿拉伯之春的輪廓。**這種主觀的解讀當然滿足了報道者的審美與正義需求，但卻在很大程度上誤導了藉助這些報道深度解讀埃及局勢的旁觀者。誤導普通的旁觀者倒也問題不大，不過如果恰巧忽悠了掌握美國外交政策決策權的決策者的話，引發的後果，至少，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尷尬，就像2013年奧巴馬政府的尷尬：被迫面對先後經歷兩場政變（推翻穆巴拉克是拒絕執行命令的埃及軍隊發動的柔性政變；推翻穆爾西是更加符合傳統審美特色的軍事政變）以及夾在兩場政變中間的一場“民主選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説，事實的真相與新媒體中信息的碎片，就像真實的面容與籠罩其上的各種粉飾。固然在新媒體時代，行為體確實獲得了可以粉飾真實的“巧手”，但最終真正能夠作為正確決策依據的，仍然是洗盡鉛華之後的真相。沒有勇氣直面真相的圍觀者，就如好龍的葉公；然而，歷史老人的惡趣味之一，就在於先讓人產生能夠對事實塗脂抹粉的錯覺，醺醺然沉醉於那虛無的權力之中，然後，毫不留情的潑上一桶冰水。

相比埃及，中國當然是幸運的，東施效顰試圖複製埃及模式的茉莉花，在中國大陸最終還是隻能當茶喝；同時，相比埃及，中國也有自己的特色：**謠言倒逼真相就是其中之一。**能夠讓《外交政策》這樣的嚴肅雜誌氣急敗壞地對着新媒體在中國的實踐——新浪微博，大喊“謠言共和國”，謠言在中國的發展程度可見一斑。**當然，作為新興國家，中國謠言的發展搭上了市場經濟的快車道：製造謠言，獲取關注，贏得粉絲，就可以把社會價值轉化為經濟價值，甚至還折騰出一個產業鏈來了。**這是中國成長曆程中不應該被遺忘的一個階段，所有經歷過這一階段的人，都有責任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反思和思考。

但純粹的反思和思考很難抵擋來自資本的誘惑：沒有任何真實代價的支付，還能拿到可明確感知的聲望乃至真金白銀的經濟收益，謠言的傳播發展成為完整的網絡產業鏈，並催生類似網絡水軍這樣的職業，也就順理成章了。這當然是一個巨大的災難，因為原本信息自由流動的網絡空間，還肩負着諸多重要的職能，幫助中國尋找到一條建設社會主義民主道路，確保民眾能夠真實有效的通過網絡監督公共政策制定，監督官員行為，提升社會治理水平等等，都藴含其中。而這些職能的履行，功能的發揮，是以網絡空間信息真實有效傳播為前提的。

顯然，如果人們沒有興趣在中國重建一個類似埃及的普力奪社會，或者重新在網絡空間體驗下文化大革命時期大字報滿天飛的味道，就必須嚴肅認真的來清除一下網絡空間的謠言。**這種清除不能是選擇性的，不能是運動式的，更不能是影帝的作秀。**從對號稱“謠翻中國”的職業人物入手，以法律為依據，以事實為準繩，抓捕行動僅僅只是第一步。畢竟傳播謠言的是一條完整的鏈條，切斷其中的核心環節，只能是第一步。未來需要的是人人共同努力建構出來的良性的網絡空間，建立真實信息基礎上公正、公開、理性、有序的討論，才是與中國發展相匹配的網絡環境。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為此貢獻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