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不禁要問

這幾天，一直在網上追看庭審薄熙來的各路消息和記錄，政治大片我無力置喙，不過腦子裏一直浮現着幾個字：我們不禁要問。

“不禁要問”是最近滬上飯局裏的常用詞，語出今年最熱門的華語小説《繁花》，系作者金宇澄為小説主人公設置的口頭禪，這個口頭禪很有歷史感，因為是文革印記，也有隔代幽默。具體用法類似，審判薄熙來之前，説他“與多名女性發生並保持性關係”，那我們不禁要問，這些重要的證人怎麼沒一個出庭？還比如，既然王立軍和谷開來的關係非同尋常，我們就不禁要問，為什麼王立軍還會讓谷開來獨自去殺人？

坊間還有很多疑問，政治大案中的風雲，老百姓其實也沒期望有標準答案，不過，當天南地北驚呼這是現代版《甄嬛傳》時，普羅的“不禁要問”就顯得格外珍貴，藉此可能挽救一個時代的法理之辯直接墮落成情趣套餐。因為很顯然，“情趣劇”幾乎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主流霧瘴。

遠的不説説近的。薛蠻子嫖娼案發生在審判薄熙來期間，各種議論，有意思的是微博名人的一些言論，比如羅永浩大V就在微博裏直接為薛蠻子辯護：竟然有“羣眾”會去舉報別人嫖娼，可見我們的社會已經墮落成什麼樣子了！再次呼籲儘早通過賣淫嫖娼合法化，對賣淫嫖娼的正常羣眾進行刑拘甚至勞教，是野蠻社會的標誌。

羅永浩的説法不能説完全荒謬，不過對比上海法官嫖娼案曝光時大V們的各種雀躍各種嚴厲，羅永浩把薛蠻子嫖妓引渡到個人自由，其實就是用情趣劇的方式轉移矛盾，類似把西門慶塑造成情種掩蓋他霸佔婦女的事實。其中，把這種手法玩得最溜的是好萊塢，尤其是這些年的美國大片裏，中國元素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以病毒源的方式呈現，美國大V也不再氣急敗壞地大叫，“都是中國人的錯！”

現在好萊塢把中國情趣化了，你看《環太平洋》裏，保衞地球的機甲一個個輪番亮相，音樂也越來越高調，終於，中國常州組裝的四號機甲登場，造型好看又雄偉的“賊鷗”真是有點驚心動魄，搞得我一下子還有點不適應，覺得好萊塢這個馬屁拍得大了點。然後，回過神，一秒鐘，這款常州機甲便出師未捷身先死。

關於這款赤紅“賊鷗”，中國娛樂媒體似乎還蠻興奮的，我看到不少報道用了感嘆號來讚歎“常州走進好萊塢”，當然這也沒什麼，現在中國崛起了，經得起美國人的“幽默”，不過反過來説，如果對好萊塢的情趣攻略沒有一點點意識，那就是錢多人傻。

回到薛蠻子嫖妓，針對大V們的各種表達，包括“嫖娼自由”“私人生活自由”等等，網上高人的一款揶揄特別能説明中美情趣劇的師承關係，高人説：“今天薛蠻子嫖娼被抓，我們不為他説話，明天我們嫖娼被抓也沒人為我們説話。今夜我們都是薛蠻子。”

最後，借用“不禁”句式，我們要問一下：這樣的美國蠻子在中國還潛伏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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