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亮：愛國者，明天會更強

【去年9·18前後，我國各地愛國示威行動頻現，引發媒體及民眾熱議。一年過去了，有關“愛國賊”之類的言論依舊和國人最質樸的愛國情感進行着拉鋸。但一年來，在網上和網下，人們已經懂得，愛國也好、民主也罷，都不是隔空吶喊那麼簡單，更不是大V們的口舌之快。本文為作者餘亮的一篇舊作，特此重新刊發，以紀念國人千萬不能忘記的9·18】

“國有化”、“免爭議”，日本右翼政客在釣魚島問題上玩弄伎倆，以為這只是一場政客之間的遊戲，不料迎面撞上了中國人民的集體憤怒。他們機關算盡，卻選擇了一個最差的時機——“九·一八”！這是中國人民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歷史重演的時刻。

沒有哪一刻能像九·一八一樣令中國人不能釋懷。一切由那一天開始。此後的一·二八抗戰、七·七事變、乃至南京大屠殺，都不能像九·一八那樣最鮮明地昭示中國人民國破家亡的悲慟。“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有哪一場事變能夠產生如此令人腸欲寸斷的殤歌！從此，官員洋務自強的時代、義和團魚死網破的時代、知識分子啓蒙新文化的時代，都被民眾覺醒的時代所超越，愛國救亡情懷深入每一箇中國人的心靈。

這樣的情懷是現代中國最珍貴的精神遺產，歷經八十年滄桑鉅變，始終不可褻瀆。中國篳路藍縷一路走來，在國際局勢變幻莫測、各國經濟一片哀鴻的今天艱難挺立，這正是決定我們是走向輝煌還是重遭波折的歷史關鍵時刻。此時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騷擾就更加令人警惕。不難理解，日本政客此時玩火必將遭到中國人民最憤怒的回應。從1999年以來，還沒有哪一場愛國示威運動像最近這樣氣勢昂揚，波及廣泛。

雖然數年來，知識界和輿論界一些著名人士不斷以“愛國賊”、“愛國不愛政府”之類言論來消弭青年的愛國主義，卻似乎完全沒有動搖中國人最質樸的愛國情感。雖然數年來成堆短視的“意見領袖”不斷在網絡煽動暴力、挑撥是非，這場愛國羣眾運動卻基本做到有力有理有序。我們時常感嘆這是一個共識被撕裂的時代，但是民眾的表現總是告訴我們，那只是一小部分人的離心離德行為而已，中國的底色從來沒變。或許正是這個現狀令他們憤怒。

如此龐大的運動潮流總難免混入泥沙。確實發生了一些卑劣的打砸搶事件，不過立刻遭到異口同聲的譴責和追究。但一些人好像特別期待這樣的事件，念念不忘耿耿於懷，往往先搔首弄姿甩一句“我要自然而高貴地愛國”作開場白，然後就開始唸經，沒完沒了地嘲笑詛咒整個運動。甚至有人在網上不斷偽造打砸搶照片，造謠污衊示威羣眾。

任何有正義感的人都會對趁火打劫的流氓行為無比憤怒，但也不必為此無比糾結。人羣中確實有壞人，無論昨天、今天、明天、東方、西方都將如此。一些大V立刻搬出他們常用的咒語：“愛國主義是一切流氓最後的庇護所！”嚴格説來，投機分子永遠都有。但是不要忘記，一切羣眾運動——愛國運動也好，民主運動也罷，都會有流氓摻雜其中渾水摸魚。難道要説“民主也是一切流氓罪後的庇護所？”我們斷不能同意這樣的邏輯。

不過，微博一類媒體或許真是一切流氓文人最後的庇護所。幾年來，他們不斷倡導暴力，為各地的騷亂歡呼，為意見向左人士遭暴力攻擊歡呼，就在幾天前，一些人還通過微博故作聰明煽動打砸“橫衝直撞”的日系軍，倡導到日系餐館吃飯不給錢，美其名曰“諷刺”。他們堪稱是網上的打砸搶分子。所以，今天遊行隊伍裏發生的暴力事件可能正是這些“網絡打砸分子”的不負責任言論滋養出的果實。

一些“聰明”的知識分子嘲笑“抵制日貨”的做法“愚蠢”，落伍於經濟全球化時代。他們的批評不是一點沒道理，但“抵制日貨”作為一種説法並不真正打擊現實中的商品消費，只會影響消費心態，改變消費結構。更重要的是這句口號永遠勾連着1919年那場振作中華的“仇貨”記憶。所以恰恰是這句老話最能召喚國人深刻的情感，它就是一句與“大愛”或者“大恨”近似的情感表白，顯示我們的羣眾依然是有血有肉的“國民”，而不是沒心沒肺的“消費者”。可惜姿勢分子們失卻情商理解之，落入鑽牛角尖的小智商裏。

盲目崇拜“小理性”才是今天知識分子的大問題。自作聰明的經濟學家甚至宣稱：“中國抵制日貨，日本卻不抵制中貨，這就是日本是發達國家，而中國是發展中國家原因之一。”他們完全不理解，這正是日本是不發展國家，中國是不斷發展國家的民眾基礎。就連工人日報的著名評論員也不能倖免——“當下社會主流是理性公民和非法暴民的PK，誰勝岀將決定囯家命運。未來充滿希望卻不容樂觀。”自詡為理性的看客往往具有潔癖，將任何局部的非法行為都看做整個社會的病狀。也有些青年學生，因為情感熱烈、質樸，缺少經驗，輕信公知的“高貴”言論，於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看見有痞子打砸搶，就會立刻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所要的。

1999年時我尚在大學。我國大使館被炸之後，同學們一下子就衝出了校門，一點沒有扭捏猶豫，我不由感嘆愛國情感的強大動員力。然而激動不等於成熟，同伴們衝擊打着美國字號的麪館，夜深時重複無目的的演講、吼叫。一些平時莫名其妙的學生也跳出來折騰。而一些社會遊民在旁邊看熱鬧，看見學生無目的地吼叫，竟發出鄙夷的笑聲。我當時對這一切也產生了懷疑。不過在經歷更多人生風雨之後，明白那其實是自己太脆弱。從來就沒有完全乾乾淨淨的進步運動，只是我們自己過於潔癖，缺乏應對的素質。“非理性”言行也沒有那麼可怕，所謂“非理性”往往不過是我們的理性水平暫時無法理解而已。安撫受傷的人，對付搗亂的人，隊伍還得向前。那時的青年今天已經成了中國的支柱。

應該説，今天的示威參與者已經比十年前大有進步，很多學生、市民站出來正面制止衝動者的過激行為，照顧混亂中的婦女兒童，甚至勇敢拍照舉報少數暴徒。在網上和網下，他們都不能容忍愛國運動被褻瀆。他們已經懂得，愛國也好、民主也罷，都不只是隔空吶喊那麼簡單的事情，更不是大Ｖ們的口舌之快，而是需要紮實的工作，勇敢地面對挑戰和困難。僅僅這一條，就已經讓正在老去的口號領袖們相形見拙。在這樣的精神面前，網下和網上的暴徒也就是幾隻蒼蠅，何足影響健康大局？

參與示威的不乏一些普通民眾甚至底層人士。平時生活不甚高貴悠閒，但關鍵時刻往往無比希望證明自己對家國的價值。就像在汶川地震之後，很多平時看似最不起眼的人最奮勇忘我地投入到志願救災中去，比如退伍兵、小職員、打工仔、和尚甚至乞丐。這是怎樣可貴的人民啊！可是往往只因為他們的舉動不夠優雅，不夠小資，略微粗魯些，就被那些更適合與優雅的喵星人相處的高貴分子鄙夷譴責！這類人士不足為訓，理性的愛國赤子們不必與之糾纏，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們也應該理解，愛國情緒本身就是複雜的。轉型期帶來的各種困惑、迷茫和希望往往會藉助這種羣眾式的崇高時刻表達自己。這樣我們才能理解在這次廣泛的愛國示威行動中出現了各種旗號和圖騰。對此，我們應該有足夠的胸懷與包容，不必過於緊張，更不必糾纏於美分黨與五毛黨的互相攻奸。我們寧可將其看作中國文明實踐的不同資源、不同記憶共同參與到運動中來，都有值得尊重借鑑之精華，也都有必須小心對待處理只糟粕。政府和每一個負責任的公民更要學會面對和處理各種訴求，這正是一個大國必須承擔的歷練。希望近鄰日本的愛國者們也應負起責任，節制醜陋政客，不要讓右翼勢力毀掉中日合作的好局面。

愛國者，明天會更強！——寫在九·一八81週年紀念之際（本文為作者餘亮在2012年9月18日寫作的一篇舊聞，今年是九·一八82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