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自貿區不是政治鬥爭角鬥場

自從7月份國務院正式批准設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以來，浦東那一片28平方公里的土地就變得炙手可熱。在專家和媒體的高強度關注下，上海自貿區變成了個筐，什麼都往裏面裝。這不，本月24日，《南華早報》一篇報道頓時在國內外引起了廣泛關注——《滬自貿區將取消對Facebook等國外網站限制》，聲稱上海自貿試驗區網絡管理措施將有重大變化，區內將取消互聯網防火牆等管理措施，可自由瀏覽各種國外網站，以便外國投資者賓至如歸，云云。

此言一出，頓時成為新聞熱點，引起許多人和媒體、網站熱烈追捧，迅速將話題引向探討“網絡特區”乃至“文化特區”；但第二天權威機構就通過人民網官方媒體否定了這一説法。這場烏龍事件讓人們再次看到了許多人和機構缺乏判斷力與盲從，也對這些缺乏判斷力、一次又一次盲從受愚弄的人所主張的東西添了幾分憂慮。

本來，香港在國際傳媒界一向以盛產不靠譜假新聞而聞名，以至於有種傳言，説日本主流媒體記者如果出現報道錯誤，只要能提供證據表明假消息源於香港就可以免責。這回香港再次冒出假新聞，確實不足為奇。即使不知道這樣的“典故”；即使不考慮中央政府這段時間正在大力打擊網絡謠言，整頓網絡秩序；只要有基本的判斷力，也不難看出這條消息真實性如何：

上海自貿區是經濟特區而不是政治特區，中央政府部門就此下發的文件中對其這一定位相當清晰明確，在網絡管理方面另搞一套的可能性很低，即使未來有朝一日自貿區真的不設防火牆，它也必然是因全國共同發展步伐而採取的全國統一措施，不會是自貿區單兵突進的做法。只要擁有正常的理智，就不可能想象在一個經歷了22年血與火的洗禮方才誕生、經過了60年持之以恆自我奮鬥，方才成長躍居世界第二經濟大國的泱泱大國，其領導者竟然會在國勢蒸蒸日上之時主動在自己境內設置新的“政治租界”。

進一步冷靜、客觀地審視被某些人口誅筆伐視為“原罪”的互聯網防火牆，也不難看到，這一工具至少在中國和其它一些國家大大提高了國際社會的公正。經歷了席捲整個阿拉伯世界的“茉莉花革命”的血腥衝突，經歷了十幾萬人喪生、數百萬人流離失所的敍利亞內戰，網絡信息戰的殺傷力已經展現無遺；而經歷了斯諾登爆出的“稜鏡門”風波，哪個人要是仍然聲稱網絡是什麼“自由”的天地，聲稱網絡不受西方霸權國家控制，不是美利堅霸權手中足以攻城滅國的利器，那也實在是太傻太天真了。在這樣的互聯網技術強勢國家重壓之下，希望保持自衞能力、維護主權的國家可謂多矣，但不是所有國家都具備這樣的能力，幸運的是，中國就是少數具備這一能力的國家之一。13億中國大陸人民得以集中精力實現快速發展，而不是如同台灣地區那樣陷入無休止的政治爭鬥和看不到盡頭的經濟社會停滯；得以繼續享受着和平生活，而不至於如同蘇聯一樣土崩瓦解，如同利比亞、敍利亞人民一樣下場；互聯網管理能力功不可沒。

不妨將互聯網這一工具與國際金融市場相比，兩者都有巨大的正面作用潛力，同時也對人類社會及其秩序有着氾濫成災的潛在毀滅性殺傷力。我欽佩的傑出經濟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詹姆斯•託賓曾經説過，“只要世界還是分成不同的主權國家，在國際金融交易的輪子裏摻進幾粒沙子，使它轉動不那麼順暢，可能反而是更有利的。”同樣，只要世界還是分成不同的主權國家，在網絡信息的殺傷力已經展現無遺的情況下，運用信息防禦技術使之不能自由氾濫，結果對整個人類社會更為公平、有利。就是世人眼裏的金融投機商王者喬治•索羅斯，他也發出了這樣的質問——“如果我們停下來想一想，我們應該問自己，千百萬人民的生活為什麼應該由外匯交易商來左右？”

對於親身經歷了毀滅性1997—1998東亞金融危機的人而言，親眼目睹了金融危機之後東亞諸多國家和地區經濟社會生活的瘡痍滿目；親眼目睹了馬來西亞和香港特區無視“資本自由化”天條而毅然實施資本關注和入市干預，並因此得以倖免其他許多東亞經濟體的災難性倒退；……親身體會了目睹這一切而冷汗浹背的感受，不可能繼續將“資本自由化”視為不可侵犯的天條，同樣也不會把互聯網防火牆當作什麼罪過，只會視之為必要的工具。一個泱泱大國的政府不能凡事看所謂“網絡輿論”臉色行事，否則這個國家太沒主見太脆弱，沒有穩定可預期的法律政策環境，也必定不可能宜居，更何況當前的網絡輿論在全世界都以享受權利過多而承擔責任不足聞名呢！

我不否認有朝一日防火牆作用可能逐漸弱化，直至最終淡出互聯網管理，但那隻能是基於綜合國力增強的社會發展和國家政治自信上升的結果，是中國與美利堅霸權國力對比更加平衡的結果，而不能是人為拔苗助長的結果；而且如同資本管制一樣，即使在資本自由化之後，必要時仍可重新實施。上海自貿區是一個大有希望大有前途的經濟特區，誰能容忍它淪為各路政治勢力角逐的角鬥場，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這次大肆渲染上海自貿區開放網禁假消息的媒體中，不乏《華爾街日報》中文網這種知名度甚高的媒體。看到這樣本來英文版挺有水平的財經專業媒體一次又一次搞出類似的烏龍，不能不為他們的前途和聲譽擔憂。畢竟原來打過多年交道，希望他們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