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寧：訪華之前 卡梅倫不妨先向默克爾學習

這兩天，有四件事涉及中歐關係走向，細細品味，對我們評估國家發展現狀及大國關係不無裨益。

事件一，英國能源和氣候變化大臣愛德華•戴維23日起訪問中國。這是2012年5月英國首相卡梅倫會見達賴導致中英關係僵持後，第一位訪華的英國內閣高官。英國《金融時報》22日發文稱，戴維訪華首先是要推動兩國能源合作，並帶動中英關係走出“冰凍期”，為卡梅倫訪華再做鋪墊。從電視上觀看戴維訪華首日的面部表情，他對中方給予的禮遇多少帶點誠惶誠恐之味道。

事件二，中聯辦（中央政府長駐香港特區的派出機構）宣傳文體部長郝鐵川，在香港《新報》發表“已對一些英國人反中亂港做好準備”的文章。郝文開篇就直奔主題：“最近英國官員施維爾在港媒發表文章，表示英國願為香港普選提供各種援助，公開表示要插手香港普選事務。這對熟悉一點英國殖民歷史的人們來説，絲毫不感意外。英國在撤出任何一個殖民地之前都會搗亂一番，這已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撤出之後還會伺機干預一下，也不是甚麼稀罕之事。在這些方面，他們會言而無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要回顧一下《中英聯合聲明》簽訂前後的一些事情，人們就可明白這一點。”

郝文的結尾更加硬氣：“因此，一些反中亂港的英國人不會金盆洗手，我們早已做好他們搗亂的準備。施維爾先生，你在港媒發表一篇文章，能刮多大風浪？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回顧上世紀八十年以來的中英關係史——檢索期間的中外新聞報道，以如此硬朗的口吻警告並諷刺英國“可笑不自量”，除了1982年英國“鐵娘子”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的台階上，因“咽”不下中方在收回香港主權問題上的強硬立場崴了腳那次，郝文很可能是第二次。不過，導致“鐵娘子”生氣崴腳主角是鄧小平，而這一次教訓施維爾的主角郝鐵川不過是個正廳級的“小官”。世事滄桑，中英兩國短短30年彼此力量對比可見一斑。

事件三，英國外交大臣黑格在紐約聯合國總部拜會王毅外長。黑格對王毅外長示好：“英方重視發展對華關係。最近，英方積極推動兩國部長級官員互訪，英外交部決定大幅增派駐中國的外交官。英方也願加強同中國在聯合國安理會、維和行動、發展問題等領域的溝通與合作。”

王毅外長則正告黑格：“政治互信是中英關係健康發展的前提，也是開展順利合作的保障。雙方應切實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共同推動兩國關係及各領域合作取得新進展。”王毅外長的意思十分清晰，若英國想誠心改善英中關係，那就別再幹插手香港、會見達賴這樣的蠢事！

這次會見還有個小花絮頗令人玩味——雙方居然還就敍利亞局勢交換了看法。在此之前，遇到敍利亞這樣的事，英國甘願做美國的“小跟班”，愣是“一條道走到黑”。中英兩國雖同為安理會五常，但英方多年來何嘗把中國當回事。哪怕僅僅是玩弄外交手腕，英國對待中國的態度之變，本質上是兩國的國力之變！

事件四，德國議會選舉揭曉，默克爾繼續擔任聯邦總理執政。德國總理四年一選，默克爾2005年上台，此次連任若不出意外，默克爾很可能實現連續執政十二年，成為撒切爾夫人之後，老歐洲政壇的又一位“鐵娘子”。聞默克爾再度連任，李克強總理在第一時間與默克爾通電話，向她送上“中方禮數”，時機選擇得體、祝禮恰到好處。

以上四件事，看似涉及老歐洲的兩個國家，但二者的內在隱喻對於中歐關係不言自明。

2001年中國入世，中歐關係一度迎來一個“小高潮”，作為標誌之一，2004年被標定為中國的“歐洲年”。筆者還記得，那一年，筆者曾為新華社旗下的《瞭望東方週刊》寫過一篇闡述中歐關係的封面評論。然而，世事無常，第二年起，德國、法國、英國等歐盟三大國的老掌門人先後退位。以2005年率先上台的默克爾為代表，三大國的新掌門人紛紛對華搞起了“價值觀外交”。到了2007年，默克爾又帶頭會見達賴，中德關係一度跌入冰點，波及兩國經濟交往，引發德國工商界及在野黨的強烈抨擊。

識時務者為俊傑——經德國前總理“緊急訪華”溝通協調，默克爾明智地選擇了“回頭是岸”。並在2008年初斷然回絕台獨頭子陳水扁的“訪德”請求。可以説，從2008年起，中德關係逐步重返正常發展軌道。從默克爾二度連任起，中德關係漸成中歐之間“實用主義外交”的一個典範。自2012年，德國年對華出口高達666億美元，中國成為德國第三大貿易伙伴國。

近代以降，老歐洲靠殖民掠奪發家，“價值觀外交”一向是老歐洲掩蓋不光彩“發家史”的一塊遮羞布。在德國，“價值觀外交”思維仍大有市場，至今，中德兩國的價值觀分歧依然。但德國對華戰略認知尤其是對中德經濟合作利益關聯度的明智評估，在默克爾執政的第二個四年漸趨清晰和明朗。筆者老家，民間有段大實話堪稱俚語之精典，説“男人若連續三天吃飽肚子，就會議論誰的老婆漂亮；若三天連續餓肚子，就會計較誰的燒餅大”——默克爾能認識到中國的“燒餅”大，而果斷擱置“價值觀外交”的虛幻表演，雖“銅臭味”特濃，但能識時務就好。

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默克爾的對華外交能率先放棄“價值觀外交”之虛幻表演，起關鍵作用的原因，是中國經濟及背後的中國市場在2008年以來，在應對全球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時的出色表現。説到底，中國對歐外交能力之提升，是中國國家實力提高的必然“外化”。

正是因為國家實力今非昔比，自2005年起，中德、中法、中英關係皆因三國不合時宜的“價值觀外交”而幾經反覆，但中國卻逐漸把佔據了處理三國關係的外交主動權。這其中，中方反覆採取“各個擊破”、“區隔對待”、“冷熱有別”的外交策略，其外交藝術日臻完美與成熟。

可不是嗎，去年5月，卡梅倫執意會見達賴，那好，中國就把英國“晾”到一邊去。而今年4月，由於法國新總統奧朗德能一改前任總統薩科奇對華關係出爾反爾的政客作派，受到中方高規格接待並簽署一大堆經貿大單，愣生生把卡梅倫放到英國國內羨慕、嫉妒加抨擊的輿論上“烤”……

前不久，在俄羅斯舉行的G20峯會上，得理且饒人的習近平主席向卡梅倫發出了訪華邀請。這足以説明，今天的中國，已明顯擁有了改善中英關係的外交主動權。在此，筆者奉勸卡梅倫政府，英國“日不落”的“不光彩輝煌”已永遠的失去了，要想從中歐經貿合作中分食屬於英國的那一杯羹，那就別再對香港“想入非非”。如果有時間，希望卡梅倫首相在訪華前不妨先取道德國，向默克爾總理討教該怎樣處理與中國關係的“心得體會”。

觀察和評估國家發展之前程，只有從大處着眼，才能站得高而看得更清晰。如果我們的眼睛只盯着國內個別事件，那就只能越盯越灰心，越盯越糾結。登高望遠、寄望未來，這才是今天的中國人理當逐步擁有的觀察和評估國家前程的認識論和方法論。筆者對此篤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