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民族自卑心理是所有中國當代藝術的動力
近日,曾就中國與西方的文化藝術關係問題發表過“中國畸形論”的著名“知青畫家”陳丹青接受《東方早報》採訪,結合自己的繪畫生涯,表達了他對西方和中國現當代藝術一些現象的理解。陳丹青稱,中國當代藝術自出生那天起就在“假想西方”,而“假想”根植於自卑心理的自尊心:“非西方國家的民族主義,一個強烈推動力就是民族自卑心理。越是自卑的心靈越渴望自尊,渴望被尊敬,尤其是被承認。這是所有中國當代藝術的根本動力。”
“假音樂的名義”寫作
早在1980年,陳丹青便以油畫《西藏組畫》一舉成名。1982年,他赴紐約定居,成為自由職業畫家。醉心於在音樂中繪畫的陳丹青,對音樂及其背後的文化內涵進行過深入思考。1992年到1998年間,他在紐約寓所陸續給上海《音樂愛好者》雜誌寫了十幾篇文章談論在西方的音樂見聞,這些文字於2002年結集出版為《陳丹青音樂筆記》(2010年增訂再版為《外國音樂在外國》)。在該書題記裏,陳丹青稱自己“假音樂的名義”,“其實是個厚着臉皮的‘寫作愛好者’”。他説自己的音樂寫作,如同他書寫繪畫與建築一樣,是在進行一種趣味的批判。
“有時候我看過去畫的某幾張畫,某些局部,我會記起來我在畫這些局部時正在聽什麼音樂、哪個樂章、當時心情怎樣,而我完全記不得當時是怎麼畫出來的。”在演講中,陳丹青説,音樂讓我們的生活不至於太過乏味,如同一部電影若無配樂則“影像的味道出不來”。但他説自己只是聽生活中的音樂,而“不敢説有音樂生活”。在他眼中,他的兩位老友堪稱擁有真正的音樂生活,一位主修音樂學卻年復一年赴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臨摹大師畫作,另一位則常言“如果聽不到好樂隊,好幾天不知道怎麼辦”。
中國當代藝術是對西方藝術的假想
陳丹青結合自己的音樂思考與繪畫生涯特別探討了如何理解西方與中國的“現代藝術”與“當代藝術”的問題,他在演講中説,19世紀30年代,中國美術界就已在上海灘誕生現代藝術,並經歷相當輝煌的發展時期。該過程到抗戰時期幾乎一度被中斷,轉移到香港、延安和重慶,上世紀50年代後中國所有藝術“向蘇聯看齊”,音樂界、美術界許多人被派到蘇聯留學。“對我們這代人來説,老師輩接受的影響差不多都來自(上世紀)50年代的蘇俄留學,但蘇俄留學也間接受歐美的影響。”
在陳丹青看來,“文革”結束後美術界的現代運動在中國各種文藝領域裏走得最早,發展相當迅猛,例如中國藝術家自1993年第一次獲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開始,以個人名義出國參展便從未中斷過,直至今年,竟有“3000名左右中國畫家在威尼斯大街小巷到處走來走去”,讓陳丹青感慨“等於沒有離開北京”。
但他以批判的眼光看待美術界這三十多年來的迅猛發展:“短短三十年,中國美術界對民國時期以及“文革”期間失去的機會報復性地彌補,國外任何新品種、材料和觀念全部都搬用過來,我想音樂界也是這樣。”陳丹青強調,所謂“現代”、“當代”並非時間概念,而是“西方文化邏輯的時間表裏的某一個時間點”。這張時間表只要一離開西方進入非西方國家就錯位了。“現代藝術本質上是一種西方的邏輯,每一流派開始分裂、演變和蜕化成另一主義另一流派,它是有前後關係的。”陳丹青説,“1980年代中國出現大規模現代藝術運動,我們和西方在時間上是錯位遲到的,充滿了誤解,但同時充滿熱情,非常焦慮,這是中國現當代藝術和西方很重要的差異,而這個差異導致了中國當代藝術的一些特徵。”
陳丹青覺得中國當代藝術自出生那天起就在“假想西方”,將道聽途説的各種藝術形式和藝術觀念假想為當代美術,而假想的傳統自民國就開始萌芽。在假想西方過程中,中國藝術家又假定這是具有中國特質的文化,是中國的當代藝術。“一方面他所借鑑、模仿和追隨的對象根本不在中國,另一方面對西方藝術的假想在作品中實現後,他又假定這是屬於中國的,是中國人自己創造的藝術。”溯其緣由,陳丹青認為假想與假定源於根植於自卑心理的自尊心。他引用英國哲學家伯林的觀念闡釋中國現當代藝術運動背後的心理動力,其實是鴉片戰爭起就不斷積累且相當強大的自卑力量:“全世界的民族主義,非西方國家的民族主義,一個強烈推動力就是民族自卑心理。越是自卑的心靈越渴望自尊,渴望被尊敬,尤其是被承認。這是所有中國當代藝術的根本動力。”曾經羈旅紐約多年,陳丹青站在紐約的角度來看中國當代藝術,發現歐美越來越關注、承認中國,甚至給予極高榮譽,其實是“覆蓋全世界的文化版圖終於出現了中國”。“我們帶着自卑、渴望被承認的強烈慾望進入西方文化版圖,然後假定這是自己的藝術。” 陳丹青指出我們需要清醒辨別出中國當代藝術背後的自卑與虛榮心。
以下陳丹青的部分畫作,猜猜陳丹青的音樂收藏夾吧

陳丹青畫作1

陳丹青畫作2

陳丹青畫作3
陳丹青畫作4
陳丹青畫作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