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軍事觀察:“有錢就可以諸事順利,戰爭也一樣”-施洋、席亞洲
“有錢就可以諸事順利,戰爭也一樣”,説這話的人是被敍拉古名將赫摩克拉底,他在被本國放逐,走投無路的時候得到了波斯的幫助,“甚至他還沒有開口要求,法那陪薩斯就給了他大量的金錢,讓他徵召僱傭兵和三列戰船”——《希臘志》。感慨之下,這位命運與岳飛頗為相似的名將説出了這句今天被廣為引用的名言。這個星期,中國進行了一系列耗資巨大的實彈演習;俄國購買的法國大艦下水,盤算着要花多少錢才能重振自己的軍工企業;美軍則正計算政府關門給自己帶來多少損失。看來即使到了今天,欲求“諸事順利”,沒錢還是不行。
不要錢一樣打實彈,讓潛在的敵人感到惶恐
中國的國慶長假長達七天,人民解放軍部分部隊也得以享受假期。不過假期一過,大規模的演訓隨即繼續。週五,中國海軍進行了其歷史上少見大規模艦隊演習,隨後參演艦隊繼續進入西北太平洋進行演練。此前稍早,外界期待已久的“使命行動2013B”演習成功舉行。

連續發射導彈的“現代”級驅逐艦,像這樣打導彈簡直就是“花錢如流水”。為了摸索未來海戰模式,中國願意花大價錢
近年來中國軍隊急速現代化,大量新裝備入役。這讓中國軍隊近年來演練、演習任務極為繁重。尤其是近年來中國海軍的演習規模、“奢侈”程度都是創紀錄的。
週五,我們看到了冷戰結束以來少見的一幕:大批主力艦艇組成密集的防空隊形,以最大速度發射艦上的防空導彈,同時還發射干擾假目標,這明顯是應對假想敵的反艦導彈飽和攻擊的標準程序。
我們可以看到中國海軍的“現代”級驅逐艦前後兩個導彈單臂發射器,以十秒鐘一發的速度連續發射導彈。這個發射器打出去的是當初從俄國進口的SA-N-12導彈,這種導彈的價格數百萬人民幣一發,中國海軍就像不要錢一樣的打出去了。
此外還有051C型驅逐艦發射的俄製SA-N-6導彈、054A發射紅旗-16、022導彈艇發射的鷹擊反艦導彈、“飛豹”攻擊機發射的制導炸彈等等,幾十發實彈打出去,耗資不菲。這次演習的總成本大概能抵俄國太平洋艦隊一年的維持費(俄2012年軍費610億美元,其中40%投入海軍,這其中又有70%的經費用於建造新艦,太平洋艦隊作為俄三大艦隊之一我們且算它得到三分之一,再刨除人員工資、基地維護費、幾次大規模演習費用等等雜項,用於艦隊維護、修理、燃油等方面的費用可能為幾億美元)。這般耗資驚人的演習,連美國也不常組織。
值得注意的是,和以前中國海軍演習主要是發射反艦導彈不同,這次演習主要是打各種防空導彈。筆者猜測,這應該是中國海軍自己適應未來海戰能力的一種檢驗。因為未來的海軍艦隊防禦能力可能比本身的攻擊能力更重要。
美國海軍自航母時代以來就把水面艦艇的首要任務定為防空,其艦隊的攻擊力來源主要是空母載機。

(資料圖)中國驅逐艦發射SA-N-6導彈,導彈單發價格近千萬人民幣
1982年的福克蘭羣島衝突中,阿根廷因為缺乏海洋監視能力,不得不讓自己的戰鬥機掛滿炸彈,一趟一趟的在南大西洋中飛來飛去,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波實施飽和式攻擊。最終被英國人跨越萬里波濤而來的小小艦隊奪取了制海權。今天中國花費巨資和幾十年時間,建立了一套基於衞星的海洋監視系統,儘管其監視範圍還沒有如美國一樣覆蓋全球所有重要海域,但對於中國目前的需要,也已經足夠了。有了海洋監視能力,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就僅僅是如何突破敵方艦隊的防禦圈了。
不論是用飛機、巡航導彈、彈道導彈,還是無人機、潛艇,在有海洋監視能力的前提下都將構成對艦隊的巨大挑戰。反過來説,防空也就成了水面艦艇在未來海戰環境下生存的第一要務。

馬島戰爭中,英國42型驅逐艦使用“標槍”導彈伏擊出海巡邏的阿根廷飛機,取得重大戰果。不過也因為防空艦數量太少且缺乏海上對空預警能力,還是被擊沉了一艘“謝菲爾德”號
在今天的技術條件下,兩支擁有基於衞星的海洋監視能力和強大艦載或者岸基航空兵支援的艦隊之間的海戰,艦隊本身能打多少反艦導彈出去已經不再重要,勝負很可能取決於誰更能防。
1920年代-1930年代之間,美國和日本逐步走向戰爭。但是當時兩國對於如何在廣闊無垠的太平洋上進行一場全面戰爭心中無數。美國為此舉行了14次“艦隊問題”系列演習,通過這些演習為太平洋上的戰爭總結出一些基本教條,確立了美國海軍的航母戰術基礎。相比之下,日本海軍這方面的研究就要吝嗇很多。他們一直着迷於美國海軍龐大的戰列艦集羣直奔日本本土,然後被日本逐步消耗、擊破的“九段漸減邀擊作戰”理論,直到戰敗。毫無疑問,強大的海軍遠不止是擁有一些看起來讓人目瞪口呆的鉅艦這麼簡單。
從中國海軍對未來海戰的研究正在走向深入,“鷹擊-45”和隨後舉行的規模更大的“機動5號”演習或可視為中國版“艦問”演習。這樣的大規模演習耗資再大,也在所不惜。

空前絕後的“大和”、“武藏”超級戰艦原計劃用來與已經被日軍“九段迎擊”後,實力耗損過半的美國艦隊進行最後決戰。但最後碰上的卻是鋪天蓋地的艦載機,轉眼間就變成了海底的廢鐵
解放軍這個星期另一次重大演習行動是“使命行動-2013B”。一週軍事觀察欄目專欄作者魏瀾先生此前的文章預言“使命行動”系列演習是中國陸軍和空軍為主的演習,主要是展示強大的機械化部隊作戰能力。
但從目前“使命行動”系列演習的情況來看,還不止如此。
“使命行動2013A”演習中主要參加的是南京軍區部隊,演習的主要內容包括遠程機動、跨海登陸、擴張登陸場、島嶼山地作戰等。而“使命行動2013C”演習時間上比“使命行動2013B”還要靠前一些,這是一次空軍演習,其演習內容基本是一場大規模進攻性空中戰役。而“使命召喚2013B”行動則主要動用廣州軍區部隊,演習內容不僅包括作戰,也包括了乘坐臨時動員的民航客機等交通工具快速投送部隊的內容。顯然這是一場空地聯合的大規模進攻戰役,其中包括跨海登陸、擴張登陸場、第二梯隊快速上陸投入作戰的內容,同時空軍將提供全程空中掩護。

“使命行動2013B”演習中,部隊正在橫渡江河。台灣島上有濁水溪等較大江河,將全島劃分為多個互相獨立的區域

正在架設浮橋的參演部隊

“使命召喚2013B”演習可以視為攻台戰役第三階段的演練,即後續部隊快速運送上島,準備對抗外來干涉。因此與海上大規模軍演同步進行
10月15日,中國二炮部隊在西部戈壁中進行了一次旅級導彈發射演習,發射11枚短程彈道導彈。這在近年來也是少見的。
我們可以把這一系列演習中的每一個演習作為一塊拼版,當它們全部彙集在一起,形成的就是一張完整的大圖片,前面提到的海軍演習也是這張大圖中的一塊拼版。
這張大圖,就是近年來美國軍事理論界提出一個名詞:“區域拒止\反介入”戰略。具體而言,就是在東南沿海局勢惡化到無可挽回的時候,斷然實施武裝統一祖國的軍事行動,同時拒止太平洋彼岸大國的軍事介入。

稍早時間,二炮部隊在戈壁灘中進行了導彈發射訓練,連續發射11發導彈
1996年,我們也看到了解放軍大規模發射彈道導彈,看到了萬船競渡,看到了衝上假想登陸地點的兩棲坦克集羣……但時隔近20年,2013年的這一系列演習從各個方面都比96年演習更令人惶恐。

與96年的台海大演習相比,“使命行動”系列演習所描繪的未來戰爭在規模,烈度方面令敵對勢力更感惶恐
96年演習中,解放軍的演習假想目標是攻佔金門或澎湖列島,敲山震虎。而今,解放軍投送上陸部隊的兵力、火力水平大增之外,還演練了跨越山、河複雜地理障礙的作戰。這顯然不是光佔領一個外島的架勢。甚至2013年的這次演習甚至也不僅僅是針對台灣。不久前,日本自衞隊的一位軍官就曾憂慮地描寫過“解放軍動用6個軍登陸沖繩”的場面。而菲律賓總統也放出“和中國人打游擊戰”的“豪言”。這就是他們面對中國不斷增強的軍力感到的這種惶恐。
尤其是當中國人開始演練在深海大洋上,與假想敵進行一場“馬漢式”(編者注:《海權論》作者,推崇主力艦隊決戰理論)的海戰的時候。這個世界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東方醒獅的灼灼目光。
來自莫斯科的憂鬱
這一週內,莫斯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他們向法國訂購的“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首艦下水了。但普京可能不會為此感到太過開心。
俄國給予“西北風”級的艦種定位是“重型直升機母艦”,儘管這艘艦仍然有車輛甲板和搭載登陸艇的船塢,航速也算不上快。俄國人預計把這艘新艦部署到好多年沒有得到新船的太平洋艦隊,在東北亞已經佈滿了“準航母”的海面上從此又多了一艘平甲板的大船。

法國造船局(DCNS)為俄國建造的“符拉迪沃斯託克”號下水

“符拉迪沃斯託克”的塢艙,用於搭載4艘機械化登陸艇,為了方便小艇進出,鋪設了“高檔的實木地板”

俄軍計劃在“符拉迪沃斯託克”號上部署KA-52直升機,因此將它劃分為直升機母艦
不過俄國人似乎並未像得到了新航母的其他國家那般開心,這是咋回事呢?
俄國前任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這個名字不知讀者有沒有印象。沒錯,他就是簽署了購買“西北風”合同的那位國防部長。不過他的功勞可遠不止是“西北風”,這位奇葩的國防部長還曾經打算購買意大利的“半人馬座”輪式坦克和依維柯四驅車,還買了以色列的無人機……弄得俄軍工企業怨聲載道,畢竟和大型戰艦不同,這些小玩意俄國工廠還是能夠做得出來的。這還不算,他還倡導了“師改旅”,之後又推行更厲害的“旅改營”,此舉在俄軍無力大規模更新武器裝備的前提下,反而令俄軍甚至無法維持現有的作戰能力……終於忍無可忍的軍方終於把他趕出了阿爾巴特大街,換上了老將紹伊古,馬上“撥亂反正”,把前任的這些激進做法一一重新“整頓”了回來。

讓俄軍方氣急敗壞的謝爾久科夫
但向法國購買“西北風”這件事卻翻不過來了,因為已經連定金都交了,法國人都已經開始造了,俄國還不想賠付那高額的違約金。況且,俄軍雖然有他們的驕傲,但俄國的造船廠已經無法提供“西北風”這樣的大艦,至少短期內不行。蘇聯崩潰至今幾十年來,俄國造船廠長期沒有訂單,設備老化過時、技術人員流散到世界各地……近幾年俄國經濟靠賣石油有點起色,但這些不是砸一大筆錢馬上就能解決的問題。就算普京是彼得大帝轉世他也做不到馬上振興俄國的軍工企業。這就好像一個人生了慢性心臟病,得慢慢調養將息才能恢復,而且可能這輩子都離不了用藥一樣。所以普京前不久剛剛決定,近幾年內將不再繼續向俄國船廠下達新的造艦訂單——俄造艦部門現在連幾艘四千噸的驅逐艦都難以搞定,再多投資也只是浪費國帑而已。

老兵紹伊古糾正了前任的一些“奇葩”政策
所以俄國人雖然看着“西北風”怎麼都不順眼,但卻不會取消她們的訂單。至於説“西北風”引來俄國幾個艦隊互相爭奪、到現在沒確定合用的母港、柴油機受不了北冰洋的低温等等問題,這些就不過是細枝末節了,略過不表。
五角大樓很肉痛
這個禮拜還有件事必須一説,那就是美國政府“關門”。其實理論上來説,美國只是暫停了部分“非關鍵性政府部門”的工作而已。但作為一個超級大國,“政府關門”的影響絕對是全方面的,通過美國《防務新聞》網站上上禮拜的這些大標題,我們就可以大致瞭解這次府院之爭和債務上限危機給美軍帶來多大影響。
2013年10月12日:《美債協議解決不了工業災難》——美國為了解決債務違約問題不得不採取降低支出,軍方肯定是其中的重災區。共和黨多位高官稱這對於軍火工業絕對是災難。
2013年10月13日《消息源稱:麥康奈爾接受自動減支方案作為提高債務上限協議的一部分》——當天傳出消息,美參議院共和國黨領袖已經接受了削減軍費的方案,這對於美軍和軍火工業自然又不是好消息。

政府關門讓五角大樓頭痛不已
同一天:《政府關門可能讓國防部損失幾十億美元》——這是一篇美國式“算賬”文章,文章把這次關門的間接、長期影響造成的經濟損失也給算了進來。不過考慮到政府關門導致美國官員們放假和回到首都的路費就報銷了幾億美元這件事,這個數字恐怕也不算太離譜。
2013年10月14日,《政府關門給軍方帶來的喪氣消息》——美國10個受政府關門影響的城市中,有7個同時也是軍事重鎮。軍事基地部分功能停擺,軍工企業無法正常運轉……這些麻煩讓美軍跟着“局部癱瘓”。

BAE工廠關門,洛克希德馬丁不得不為JLTV裝甲車尋找新的生產地點
2013年10月15日,《BAE德克薩斯工廠關閉,聯合高機動車生產線被轉移》——經過多年競標好不容易拿下訂單的聯合高機動車生產線關閉,235名僱員被解僱,這當然不全是政府關門的影響,但是政府關門確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同日《美空軍恢復部分訓練飛行,但部分作戰部隊仍在趴窩》——由於減支計劃影響被迫趴窩的美國空軍仍然停在地上,不過總算部分的訓練飛行得到了恢復。

由於缺錢,美國空軍部分部隊不得不趴窩
2013年10月16日,《參議院協議可能讓政府恢復工作,但仍要面對深度減支》——第二天就是美國債務違約期限,所以16日美國全國關注到底最後會怎麼辦。
同日,《參議院債務上限解決方案,關於減支話未説死》;
同日,《帕內塔推動重大美債解決方案》;
2013年10月17日,《審計部門:在生產領域美國政府關門導致國防部損失6億美元》——在債務違約前一小時終於參議院終於通過了提高債務上限法案。然而美軍面對這個結果實在笑不出來。
昂貴的美軍是美國擺脱不了的負擔,但也是美國經濟霸權的基石,這看似矛盾的關係背後是美國產業空心化,經濟依賴金融泡沫的現實。到底這種寅吃卯糧的把戲還能玩多久,我們且看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