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哲：在美留學，好山好水好無聊

最近在美國接連發生了幾起中國留學生行兇殺人的案件，這又讓大家開始討論留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

對於大多數中國留學生來説，跑到美國來留學，還是很新鮮的事情。美國的整個生活方式都和國內不同。剛來的時候各種東西都很新鮮。不過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以後，很多人就會有類似的感覺，那就是寂寞。

早年赴美國留學的前輩，曾經把留學戲稱為“洋下鄉”。很多美國知名大學都不在城市裏，而在一些小鎮上。這種鎮子，就被稱為大學城（College Town）。這些地方，主要的人口就是大學的師生和各類服務業。整個鎮子被農田包圍，去大城市，往往要開車幾個小時。

諸如普渡大學或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的學生，經常把自己的學校戲稱為“玉米地”。曾有笑話説，有中國學生在Google Earth上搜索這些學校，結果發現地圖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色塊（玉米田），因而心想：果然是涉及軍工研究的學校，連衞星照片都要打馬賽克。

筆者曾經有一位美國實驗室同事，就是在這種大學城長大。我問他這種地方生活大概是什麼感覺。他説，基本上就是，大學一開學，整個鎮子人口立刻翻一番，如果今晚有橄欖球賽，人口再翻一番。

因此在這些地方，生活十分簡單，社會活動稀少，交友範圍也極為狹窄，即便有車也沒多少地方好去。很多中國學生去了以後都覺得異常孤獨。

有時也會看到國內媒體抨擊説，中國留學生太過自我，不願意融入外國主流羣體。其實，“外國主流羣體”要融入起來並不容易。首先，由於成長背景的不同，大家基本上談不到一起去。比如説外國人講個笑話，往往與其文化背景相關，中國學生常常就不知道笑點何在，只能看着周圍人陪着笑一笑，並不覺得有趣。而中國學生窘於語言，也講不出多少有趣的東西，外國人也會覺得談話乾癟無趣。筆者有幾個妙語連篇的朋友，要用英語就真説不出多少有趣的話了。因此，留學生和外國人，雙方都不見得喜歡與對方聊天。真正能和外國人順暢地聊得起來，至少也要經過三四年的生活才有可能。

留學生總是很難融入外國人的圈子

另一個問題是，外國人喜歡的娛樂方式，中國人也未必喜歡。美國人聚會，往往是放着背景音樂，然後三五成羣，手裏拿着啤酒，聚在屋子不同的角落裏聊天。這和中國人的習慣大不相同。相比之下，大多數中國學生恐怕還是喜歡聚餐聊天，有的還可能在飯後玩點棋牌之類。

所以這兩方面就造成了，除了少數天賦異稟的人之外，中國學生如果想融入外國羣體，總要委屈自己參與並不喜歡的活動，進行並不覺得有趣的聊天。這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做的。所以，結果就是，中國學生還是更喜歡和中國學生一起活動。

我國人口密集，不過人口密集也有人口密集的好處。一個人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活動，各種各樣的娛樂。大學裏由於大多數學生都住校，也總是熱熱鬧鬧的樣子。到了美國就全反過來了。經常路上連個行人都看不見。不是特別大的城市，到晚上9點多鐘，路上連車都少見，想找點活動都經常無處可去。於是有人笑談：“在中國容易得狂躁症，在美國容易得抑鬱症。”

要排解寂寞，總得找點社交活動做一做。在美國，很多活動都是教會組織的，而教會又是美國最來者不拒的組織。比方説筆者這裏的華人基督教會每週五晚上都會有青年團契，公開歡迎所有信教或不信教的學生參加。去了以後就是吃頓中國口味的晚飯，然後一起唱唱聖歌，談談聖經。參加這些活動，就能擴大社交面，也能排解寂寞。因此有很多學生會參與其中，有的最後就受洗入教了。

在這裏，最寂寞的中國人往往是留學生過來陪讀的配偶。留學生起碼還有學校的社交圈子。陪讀的配偶的社交範圍就更狹小了。於是衍生出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過來陪讀的人，比較容易加入宗教組織。

參加學生會也是一個增加社交活動的途徑，只不過很多學生在國內就不太關心學生會的活動，到美國也沒有了解和參與的意願。

總的來説，很多學生在美國都會感到寂寞，如果寂寞的久了，就可能抑鬱。而少數人抑鬱了以後想法就容易走極端。由於缺乏人際交流，這些極端的想法不能夠及時被發現、化解，這就有可能造成人身傷害。

**常有人講美國是“好山好水好無聊”，中國是“好髒好亂好熱鬧”。**這話在筆者看來一點不假。也有人反駁説，美國有完善的公共圖書館體系，各種物質條件都很好，如果無聊了，不能去看看書、學學烹飪、手工之類的嗎？但是，除了少數喜歡孤獨清靜的人，大多數人都需要一定的人際交流。看書也好、學習業餘愛好也好，歸根結底不能滿足人對於交流的需要。

實際上，即便是美國人也比較容易抑鬱。據統計，美國抑鬱症患病率為9.6%，而中國則為6.2%。這恐怕和美國地廣人稀、人際交流相對較少的現實是分不開的。

好在現在有互聯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寂寞。想想早年留學美國的前輩們，那真是更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