閭丘露薇評北外女生陰道獨白：是社會先行者

11月7日，北外女生為宣傳話劇《陰道獨白》而發佈女生“陰道獨白”組照，照片中女生舉牌稱“我的陰道説：‘我要！我想要！’”，報道發出後，大多數網友評價“荒謬”。21日，閭丘露薇發表《有些詞不能説》評論此事，對於廣大網友的負面評價，她認為這正體現了中國社會問題尤其是女性問題的嚴重。閭丘露薇批評中國內地法律不完善，政府部門對婦女兒童援助不夠，社會存在大量歧視問題，“在國外，這些人可能被告上法庭。”閭丘露薇還認為，曬“陰道獨白”的女生們是社會的先行者，她們可以帶動更多人，促進“社會共識”和“常識”的產生。

閭丘露薇評北外女生陰道獨白：是社會先行者

以下是閭丘露薇在《上海外灘》的評論全文：

有些詞不能説？

閭丘露薇

看到女大學生在微博上舉牌，講述她們的“我的陰道説”，沒有太在意，因為中國內地的一些大學演出美國作家 Eva Ensler 的“陰道獨白”劇作，算下來已經有九年了。

看過或者知道這部劇的人都明白，這是為了讓社會更加關注女性遭到的各種暴力，尊重女性身體。這部劇在美國一直是公開義演的，收入全部資助那些消除針對女性暴力的機構，至於各地的改編則有不少限制，比如演出不超過三場，演員不收報酬，不需要支付版税，收入用來資助。

2004 年，上海話劇中心在內部觀演之後被叫停，不過就在同一年，復旦的學生社團開始在復旦校園內非正式演出，一直到現在。中國的大學最早用非授權的方式演出的，是中山大學，而且各大學每次演出，都會加入很多本土化的內容。

2009 年，這部劇目的中文授權版本在北京由薪傳實驗劇團公開演出，收入全部捐給了反家暴機構。

美國《外交政策》雜誌引用了一篇文章，文章作者 Rachel Lu 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在這些女生的微博下面，太多網友根本沒有去關注任何要傳遞的消除對女性歧視的信息，反而是對這些女大學生的侮辱和謾罵，她們被指責成為蕩婦和娼妓，而她們的外貌更是成為了不少人肆意評論的話題。

我不知道這些女生在貼出圖片時，有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承受這樣的攻擊，其實不單單在微博上，在豆瓣的演出信息下面，評論的內容同樣粗鄙露骨，儘管演出信息已經提醒大家，不要評論個體。我看過一個參加復旦版演出的女大學生的博客，她在文章裏很小心地不提同場演出的同學們的名字，包括劇情，她説，雖然現場説好不能拍照、錄音，大家也做好了有人錄影並放到網上的思想準備，但是如果問她願不願意在海報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至少現在她還是不敢。

幾年前，網絡上有一個劇中“呻吟學院”一幕的視頻，由於標題寫上覆旦女生，所以傳播很廣。由於看不到演出女生們的臉，留言雖然同樣粗俗，但至少沒有對具體個人的攻擊，而這次當北外的女生在網絡上亮出真面目的時候，她們直面的是無數躲在屏幕後面的網友。

朋友一直和內地各類幫助女性的 NGO 有接觸，她在微信上感嘆：“陰道可以做主，這話説出來反而另類了，倒會招來嘲笑，污名。骨子裏還是男性中心的蔑視和否認女性自由意志的文化。”

中國文化是不是還是以男性為中心？這是一個無法用三言兩語進行辯論的大問題，但是至少可以討論這樣一個問題：中國的女性和兒童遭受暴力的情形是不是很嚴重並且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我採訪過研究家庭暴力的專家，至少中國內地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針對家暴的法律出台，雖然 2011 年納入了預備立法項目，而在法律沒有出台之前，政府部門對於家暴受害人的援助遠遠不足。

由於缺乏反歧視的各項法律，很多中國人依然缺乏一種意識：在聘用員工的時候，把性別、年齡、性取向、外貌等作為聘用條件，在很多國家和地區是違法的，嘲笑別人的身體、外貌、年齡、性取向，同樣也是可能被對方告上法庭的。

如果説朋友的憤怒來自於感同身受，那 Rachel 作為一個觀察者則認為，這顯示受過教育的精英女性和中國普通大眾之間的觀念衝突依然客觀存在，因為這些女生是在用女權主義的觀點看問題。

這是一個客觀現實，也是一個必經階段，還要增加一點，她們和一些中國精英男性之間的觀念衝突。不過這部劇在其他國家和地區上演時，同樣也飽受爭議。有爭議才多人關注，一個社會總是有些人走得快一些，問題是如何帶動更多的人向前，然後產生一種社會共識，再成為一種常識。這些要有人願意在風口浪尖的時候站出來，也需要前赴後繼地不間斷努力，這些在微博上曬照片的女大學生們，她們藉助網絡比原來又跨前了一步，儘管有不理解，有謾罵，但也在爭議中讓更多人聽到了她們的訴求。

“心有能力犧牲，陰道也一樣；心能夠原諒和修復，它能改變形狀容納我們，它能擴張讓我們出去，陰道也一樣；心能為我們疼痛、為我們伸展、為我們死，它流血，而流血是為了我們進入這個困難的奇妙的世界，陰道也能夠；我曾在那個房間。我記得。”

“陰道獨白”在這段詩句中落幕，能不能打動你，讓你開始思考，開始感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