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寧：軍隊保密可學美國，開放也可學美國

本週四，據央視軍事新聞播報，海軍、空軍、二炮、三總部（不含總參）、武警首次設置總部和軍兵種新聞發言人，履行不定期對外發布總部和軍兵種重要活動信息，回應公眾和輿論關切，承擔媒體求證和提問職能。

這條新聞很快被國內媒體和網絡過分追捧和熱炒，將其重要性和社會價值拔得過高。事實是，相較於2006年國防部（中國軍隊）首設新聞發言人制度之破冰價值，這次軍兵種和三總部只是依例而行，軍隊對外開放的步履不但算不上快，而是依然偏慢。

今年4月，藉助發佈國防白皮書，中國首次對外公佈了陸軍現有18個集團軍的番號和配屬大軍區名單，但依然沒有公佈各集團軍的下轄編成和部隊駐地。弄得很多軍迷、網民不得已通過網絡自行查找。可由於網上信息真假和新舊都較難辨析，軍迷、網民很難準確把脈中國軍隊和國防建設的真實進展與成就，難以起到激勵民眾愛國主義情懷的最大效果。

事實是，先不論外軍，並考慮到世界已進入信息化時代，即使沒有互聯網，就軍隊編成和駐地，對於外軍尤其是潛在對手，可謂一清二楚。既然“外人”全知曉，也就沒有必要對國內民眾保密過度，愣是弄成“出口轉內銷”。

就此筆者還想説一段個人親歷。1970年代筆者在空降兵45師服役。當官兵與家人親朋通信時，除了駐地所在省市縣的名稱，部隊皆以5個阿拉伯數字作為代號。但在部隊內部，彼此皆以正式番號稱呼兄弟部隊。其實，甭説穿軍裝的，就連駐地周邊的老鄉，都對駐地部隊的正式番號、內部編成、武器配置一清二楚，壓根就沒啥秘密可保。

而且，説來也許讓人難以置信，在筆者的記憶中，那時的部隊也沒有對官兵的私人通信作過必須保密的任何教育和規定。官兵探親和老兵復轉返鄉時，更未做過不準向家鄉親朋介紹部隊狀況的額外規定，更沒聽説有哪位官兵因對外披露所在部隊的裝備編制、員額而犯錯誤的案例，更無因此而處到懲罰的案例。軍官因泄露軍事機密上軍事法庭的案例偶爾有之，但那樣的泄密已經涉及到作戰方案之類的高層級內容。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筆者所在部隊，官兵來自十數個省份，年年新兵來老兵走，部隊編成、員額、番號等信息，皆隨復轉退伍老兵流向四面八方。就算愣要保密，恐怕誰也沒本事做到。

東海艦隊某驅逐艦支隊常州艦艦長梁陽已被確定為海軍首位新聞發言人

現實中，國與國之間，尤其是大國之間，收集對手軍事情報的手段無所不及，收集方式陸海空天一體。對手的部隊番號、常年駐地、裝備配置、人員構成、訓練科目、訓練強度、演習內容與場次皆清清楚楚。更有甚者，對手營以上指揮官的從軍履職經歷、院校培養情況乃至性格脾氣等，皆在悉數掌握之中。

鑑於美軍在處置這類全透明軍事信息時的做法與中國軍隊截然不同，中國民眾迄今仍普遍誤以為美軍是世界上最透明、最大方的軍隊。包括尖端武器的研製、試驗、試用等等，似乎什麼都敢公開。於是，中國部分民眾對美軍的透明與大方佩服有加，對中國軍方的不透明和扭扭捏捏很不以為然。以至於少數公知大V，更是把中國軍隊的確有點落伍的保密觀，放大為“中國什麼都搞‘暗箱操作’”的攻訐例證。

事實是——背地裏，美軍的保密工作雖説並非全無漏洞，但美軍的保密意識和實際保密程度在世界上卻處於頂級水準。**桌面上，美軍則長期刻意營造透明大方的形象——其實美軍高調開放的都是些完全沒有秘密可保抑或沒必要保密的那部分內容罷了，真正需要保密的軍事機密，美軍比任何國家都看得更牢。**別的先不言，僅就保密的技術手段和資金投入，世界上任何一支軍隊皆與美軍沒得比。

由於中國軍隊傳統保密觀和保密做法過於機械僵化，似乎更顯出美軍的保密觀和保密做法靈活得很。久而久之，就轉化為國人對美軍特別自信的崇拜。實際情形是，自朝鮮戰爭後半個多世紀來，美軍雖年年對外動武，但美軍的所謂“強大”更多體現為軍事裝備的先進和綜合國力的支撐，以及對手實在太弱且缺乏大國外援。以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越戰為例，由於越南得到了中國和前蘇聯的援助，美軍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從越南撤軍，從而鑄就了直到今天整個東南亞地緣戰略態勢對美並不有利的大格局。

反之，論軍隊的“大方”，中國軍隊確有向美軍學習的必要。在此筆者再舉中國陸航的發展為例：中國陸航部隊最初從38集團軍陸航大隊姍姍學步，後來發展到每個大軍區一個陸航團，再到個別甲等集團軍配屬陸航團。最近數年，半數以上的集團軍組建起了陸航旅。假以時日，中國軍隊還將誕生更多的陸航旅，以至最終實現陸航旅對集團軍的全覆蓋——就這麼着，這也只是中國陸航部隊建設的過程時而非終結時。這樣的進步包括直升機型號、配置外軍尤其是我們的潛在對手全知道，並且足以説明中國的渦軸發動機已經整體過關並實現了量產，這本來是值得國人驕傲之好事，可國內軍事報道迄今對此遮遮掩掩，似乎有什麼秘密不能讓百姓自豪。

這些年，中國軍隊建設和國防事業發展可謂突飛猛進。面對如此情勢，國外對中國軍隊的透明度要求與日俱增。國內納税人也希望軍隊能就國防建設提供更多信息“解渴”。面對內外渴望，筆者決非鼓吹中國軍隊必須做到“全透明”，但至少要儘快實現保密與透明新平衡。適度的公開與透明，對內可以大幅提振國民信心，將其做成國民國防教育成本最低的好教材，增加國民對現有政制和國家所選擇道路之潛移默化式的認同與信服；對外向世界昭示中國軍隊已經成長為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令我們的對手不敢輕率對中國“撒野”！

一國走向世界是個整體概念。中國經濟走向世界了，文化走向世界了，軍隊走向世界乃勢所必然。不可否認，軍事透明化是有底線的，底線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堅守。但中國軍事透明化顯然擁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希望以本次三總部和軍兵種設置新聞發言人為契機，在不久的將來，有更多的軍兵種新聞發言人站到世界面前從容發佈新聞接受詢問。更進一步，大中城市都該設置軍營開放日，常規裝備現場參觀日，甚至一般的軍事訓練、軍事演習、航天發射，均可有限度地組織普通老百姓現場觀摩，以在已形成多元化價值判斷的中國社會，爭取民眾對國家國防投入最大程度的理解、認同與長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