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桅:中國經濟學不能成為西方的應聲蟲
我不是研究經濟學的,但史正富教授的力作《超常增長》卻讓我這個門外漢讀後受益匪淺,該書從經濟學角度對我在《海殤?——歐洲文明啓示錄》一書提出的文明觀做出非常好的實證分析。總體來看,這是中國學者在學術自信、學術自覺道路上邁出的堅實一步。該書的最重要的理論意義是一併回答了國內外對中國發展的兩大困惑:為什麼中國能夠實現超常(超長)增長?——國際上代表性言論有補償性增長,中國幸運,中國是全球化的搭車者等,或者歸結為改革紅利,總之多認為是偶然性產物,階段性產物;中國經濟高增長能否持續?——世界經濟不確定性,中國發展的不確定性,中國還能繼續改革開放的輝煌?(美國就有個中國2049研究所)一本書能回答好一個問題就不錯了,此書以短短14萬字就回答了這兩大問題,回答得如此清晰、精煉,大概無出其右者。如果此書的邏輯成立,將是對我們“三步走”的堅實理論支持!這是此書最大的現實意義吧。

《超常增長》一書體現了中國學者的理論自覺、理論自信
《超常增長》一書給我留下三大印象:
**其一,理論自覺、理論自信:説中國的事兒(研究真問題,問題源於實踐),把中國的事兒説清楚,為學術界提供貢獻,中國式理論創新是學術自信、學術自覺的產物。**經濟學是最有可能突破的學術領域,為什麼至今沒有拿諾貝爾經濟學獎?原因在於削足適履,無法自圓其説,令人信服,至今還在西方“中等收入陷阱”這些概念上打轉,成為西方經濟學理論的應聲蟲,認為中國超常增長只是中國體量之故,甚至認為中國是全球化的搭車者,忽視對中國特製、體魄,即制度文明、精神文明的發掘,認為中國只是經濟崛起、物質崛起,甚至陷入中國發展悖論——沒有民主卻實現了經濟的超常增長。
因此,該書對於打破西方普世價值話語霸權,建立中國的話語體系,具有重要意義。超常增長的“常”指的就是按照西方經濟學理論能解釋、揭示的中國發展之迷。中國經濟學長期以來過於西化解釋不力,反而失去國際話語權,以至於有中國崩潰論、中國發展不可持續論、中國不確定性、中國例外論。許多人根據歷史經驗,如東亞經濟體日本、台灣的例子,來説明中國經濟不可能再持續超常增長,背後的邏輯其實是經濟普世論,未能充分認識到中國經濟增長的真正動力,以及中國製度創新的活力。此書將解釋與預測有機結合(1979-2049年的中國經濟),是學術自信、學術自覺在中國經濟學的具體體現。
其二,理論創新源於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史教授長期在美國學習,親身投身實業,從最發達國家內部觀察,不迷信於西方的海市蜃樓景象。
其三,該書寫作簡練、觀點言簡意賅,加上好的策劃,使得創新能夠飛入尋常百姓家。
好的書不只是作者個人的貢獻,也是集體努力,甚至一代代人持續努力的結果。這本書的暢銷與世紀出版集團以及陳總的策劃、推廣是分不開的,否則很可能曇花一現。策劃學術著作,也是多年出版自信、出版自覺的產物。
此書給我這個非經濟學領域人士帶來的思考是多方面的,比如,此書核心觀點——中國特色經濟體制兩大特色:競爭性地方政府、國家理財體系——可以從政治經濟學,文化乃至文明角度予以深化。中國超常規增長不只是過去三十年的事,也應是五千年文明在全球化時代演繹。過去我們一度認為中國近代以來的落後,是農耕文明造成的,代表性言論是《河殤》,迄今我們的思維仍在普世價值與價值的普世性間二元對立。近代知識體系、價值體系都是西方領先世界後的經驗總結,西方把地方性的知識體系、幾百年的領先説成是永恆的、必然的,甚至從起源上包裝為具有天然合法性。因此,作者的發現還可以追溯更遠,從文明角度闡釋中國超常增長的邏輯,挖掘中國改革開放的文明內涵。比如,競爭性地方政府涉及到秦以來的郡縣制。從文化角度講,中國的理財體系也有財政文化的支撐。如果書最後再發揮一下,可能更讓人信服。
最後,此書受到作者的美國背景、中國經濟學影響較大,尤其是對美聯儲的對比分析,如果能兼顧歐洲模式——歐洲人覺得自己的經濟模式已超越了美國模式,可能在歐洲更有説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