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半殖民地的餘毒仍在影響國人自信

如今很多人都同意“中國人不自信”這個判斷，但對於國人不自信的原因，以及我們應如何找回自信，看法卻有不同。

一些人將國人不自信的原因歸咎於國家當下的政治制度，宣稱是由於中國拒絕接受西方式“民主政治”，引來世界對中國的歧視，中國人自然無法自信。這基本上屬於政治詭辯。

一個人的不自信是他個人的原因，中國社會文化層面的不自信，一定經歷了至少幾代人的文化心理積澱，它的深層原因只能去歷史中尋找。

近代一百多年積貧積弱，包括中國淪為西方列強半殖民地的遭遇，是中國人集體心理不夠強大的真正根源。直到今天，那一個多世紀陰影對中國社會的籠罩仍沒有完全散去。

近代中國的不自信是整體性的。國家的現實層面差不多全線崩潰，有着五千年驕傲文明史的中國受盡列強的侵略和羞辱，國家戰亂，民不聊生，國人自信缺少一些最基礎性的支撐。當時一些租界甚至成了精英文化乃至經濟中心，各種力量推動救亡之路也幾乎都來自外部榜樣的啓發。

中國從戰亂時代走出後，一直沒有顧得上在精神層面做徹底的信心重建。其實由於中國以往的物質基礎太差，即使做些努力，也未必就有效果。

從一定意義上説，中國崛起的過程，就是國家自信重建的過程。當年美國崛起，很長時間內也建立不起自信心。直到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世界的主要現代文化中心差不多都在歐洲，美國是很多歐洲人眼裏的“暴發户”。

一個社會的集體自信一定會以物質文明建設為基礎，但僅僅有豐富的物質又是不夠的。首先精神自信與物質豐富有很長的時間差，急也沒用。此外以今天的日本為例子，我們可以看到這個仍被美國“佔領”的富裕國家只有偏激，缺乏真正的自豪感。

中國已經證明了國家道路對於發展經濟的有效性，但道路自信在社會的一些領域仍有明顯赤字。一些知識分子仍未緩過勁來，寧肯相信歐洲等西方世界的衰退是“正常的”，而中國今天的發展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徹底解決中國人的自信問題，需要一段很長時間的努力，這個時段將比中國實現現代化的過程更長。中國第一件事要做的，仍是打牢物質基礎，一個領域接着一個領域地趕超世界先進水平。中國人需要有大體上接近西方的物質生活水平，還應當有一批世界一流的跨國公司，能拍出在世界上最叫座的電影，等等。

中國需要出現一批高度自信的知識精英及輿論精英，他們不僅認同國家政治道路，相信國家未來，而且心胸寬闊，能做到以相當放鬆的心態，把向外部世界學習同走中國自己的道路進行融合。讓一部分有影響力的人先自信起來，中國社會的自信就有了重要的附着點。

應當説，中國社會的自信在恢復進程中，對一代人來説它很漫長，但對歷史來説，它走得並不慢。對中國人今天自信程度的打分，只有很久以後的人們才能精確做出。

中國做了一百多年的半殖民地，很可能要用同樣長的時間“消毒”和彌補。東亞的城市往往以殖民時代的遺蹟為驕傲，中國新建的小區有不少起了歐洲的名字，讓中國人的審美趣味“去殖民化”，想想看那將要用多少物質材料和思想材料堆出來。

自信對沒有它的人來説很奢侈，但一旦形成，就會像空氣和水一樣普通。能清楚認識並接受這一不同尋常的過程，這本身就意味着自信的建設已經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