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華永道捲入GSK等多家藥企行賄案 涉嫌失職

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失職的案例人們早已屢見不鮮，但這件事如果發生在普華永道身上可能令人震驚。

6月27日，葛蘭素史克被曝在中國存在行賄行為，作為其外部審計機構的普華永道因為在多次審計中絲毫沒有對行賄有所察覺，而被外界指責為嚴重失職。進入7月，隨着行賄案調查的日益深入，包括羅氏、賽諾菲、諾華和默沙東等跨國製藥企業紛紛捲入行賄風波，而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公司的審計機構均為普華永道，消息一出，業界譁然。

作為享有世界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首美譽的普華永道成立一百多年來，一直以其專業水準聞名於世，而在3年前的齊魯銀行騙貸案中，普華永道更是以其“正直不阿”，而在國內建立了良好的口碑。

但此次葛蘭素史克行賄案，普華永道大失水準，令其多年積累的良好口碑也為之受損，坊間更是流出普華永道與各大製藥企業存在利益勾結、普華永道對國內企業和國外企業採用雙重標準等諸多傳聞。

而據葛蘭素史克內部人士稱，目前葛蘭素史克已經另外聘請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對內部進行獨立審計，但他同時表示，聘請安永獨立審計並不針對普華永道。

而從這一孤立事件延伸開去，在IPO即將開閘的大背景之下，如何管控和規範第三方審計機構再次成為業界討論的焦點，普華永道會因失職承擔多少責任，第三方審計制度如何落實？值得人們關注。

非專業審計的“行賄案”

在葛蘭素史克公司駐倫敦的新興市場和亞太總裁Abbas Hussain等人被中國公安部約訪之後，7月22日，葛蘭素史克公司發表聲明稱，公開承認葛蘭素史克公司部分高管通過逃避關税流程和監管，在華涉嫌商業賄賂活動，違反了中國法律。自此，跨國醫藥巨頭葛蘭素史克在華行賄的行為可謂“鐵板釘釘”。

但仍然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無論是葛蘭素史克內部，還是身為其外部審計機構的普華永道為何均沒有在多次審計中發現行賄的蛛絲馬跡？

據瞭解，葛蘭素史克一年在中國要進行多達20次的審計，截止到目前，光是葛蘭素史克內部的審計今年就已經達到4次之多。“葛蘭素史克並不缺乏審計，而是缺乏有效的審計。”對此，一位長期從事會計行業的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分析道。

事實上，葛蘭素史克的行賄手法並不高明。據時代週報記者瞭解，葛蘭素史克的行賄行為，主要通過一個名為上海臨江國際旅行社的中介機構完成。具體手法為，葛蘭素史克以舉辦學術會議為名，召集專家、醫生等人外出旅遊，上海臨江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負責行程安排。但葛蘭素史克公司與旅行社相互勾結，虛開票據，獲得與實際花費的差額作為賄金，旅行社從中抽取部分回扣，而葛蘭素史克方面，以直接行賄或贊助項目等形式，向個別政府部門官員、少數醫藥行業協會和基金會、醫院、醫生等行賄，涉案資金更是高達30億元。

而隨着行賄案調查深入，外界發現，羅氏、賽諾菲、諾華和默沙東等公司也曾與上海臨江國際旅行社有過合作，而上述製藥企業的審計機構均為普華永道。如此看來，普華永道對於這一行賄手段很可能沒有進行過有效審計，普華永道對這種普遍存在的行為很可能心知肚明。

目前，葛蘭素史克已經聘請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對其在華體系進行獨立審查，同時派遣高層管理人員來華檢查行賄案是如何逃過公司的內部監管和外部審計的。根據為葛蘭素史克服務的諮詢顧問以及公司內部僱員的説法，其原因很可能在於涉嫌賄賂的資金未經過葛蘭素史克的會計簿冊，且葛蘭素史克在華高層管理人員捲入其中。

而在一些會計專家看來，發現行賄行為確實存在難度。“涉嫌賄賂的資金是通過旅行社的賬户，而非通過葛蘭素史克，且很多個人賬户或許並不引人注意，所以該問題不太可能被審計人員注意到。”

但從普華永道的專業水準來看，並不應該在如此頻繁的審計過程中完全不能察覺行賄的蛛絲馬跡，“普華永道從財務處理的角度比較難以發現問題，但是如果去確認業務的實際情況，也是有可能發現問題的。”一位資深財會人士對記者説道。

普華永道口碑受損

相比於外界對於普華永道專業水平的質疑，長期積累的口碑受損更令其感到擔心。作為世界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普華永道，成立100多年以來，一直以其良好的口碑聞名於世。而在中國，更是因預警“齊魯銀行騙貸案”而成為業界楷模。

會計師劉元（化名）對於3年前的“齊魯銀行騙貸案”仍然記憶猶新，“當時，我還在讀研究生，教授曾專門以一個專題對齊魯銀行案進行講解。”劉元對時代週報記者回憶道，“那時候，對於普華永道的專業和誠信的精神感到十分佩服。”2010年曝出的“齊魯銀行騙貸案”可謂滿城風雨，案件涉及濟南當地多家銀行，其中更是包括中信銀行中信銀行、工商銀行工商銀行等巨頭，涉案金額超過10億元。案發後，齊魯銀行董事長、行長、監事長三名高管被罷免。

而就在“齊魯銀行案發”的前一年，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為齊魯銀行出具的年報審計報告中就明確指出了對其第三方存款質押業務存在問題的疑慮，並出具了“保留意見”的非標準報告。雖然因這份“保留意見”的出具而被齊魯銀行“換所”，但普華永道贏得了行業內的認可。

“那時候，對於普華永道的專業和誠信的精神感到十分佩服。”劉元對時代週報記者説道。而在此次行賄案中，普華永道的表現卻差強人意，不免被外界所質疑。“葛蘭素史克與普華永道已經合作多年，普華永道對其一些問題很可能會採用雙重標準，而對國內企業就要嚴格得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猜測道。

事實上，在“齊魯銀行案”的光彩背後，普華永道近年來也出現了多個因職業操守出現失職而被罰的案例。早在1999年，美國證監會在一項調查中就發現普華永道一些專業人士職業操守不良，違反了註冊會計師的獨立性準則，而這項調查直接導致普華永道被迫剝離了近60億美元的利益相關業務。

而在國內，普華永道也因審計失職而多次面臨鉅額索賠。2006年，上海外高橋因普華永道審計失職向其索賠經濟損失2億元。2009年，中建材投資有限公司更是因普華永道審計不實，將之告上法庭，索賠過千萬。

而聯繫到此次行賄案，普華永道的職業操守再次受到質疑，這也導致業內對於普華永道與行賄藥企相互勾結的流言不絕於耳。

第三方審計急需規範

而在IPO即將開閘的大背景之下，外界的關注點更多地集中在普華永道會在此次行賄案中承擔多少責任，而我國的第三方審計制度如何規範落實等問題上。

就目前來看，並沒有相關機構對普華永道在此次行賄案中的不作為進行追責。儘管葛蘭素史克聘請安永進行獨立審計，但很大程度上並不是針對普華永道。

“如果要追責，那麼必須查明普華永道的行為是否符合審計準則。其中，只有在普華永道的行為不符合審計準則時，才能認定它的責任。”上述會計資深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分析道，但他也承認，“實際操作中，即便遵循審計準則，審計機構也未必能夠100%洞悉企業全貌。”而隨着我國ipo即將開閘，年初的審計風暴仍在持續，而證監會方面已經注意到審計作為上市公司防火牆的重要性。

新修訂的《證券法》第一百七十三條規定：“ 證券服務機構為證券的發行、上市、交易等證券業務活動製作、出具審計報告、資產評估報告、財務顧問報告、資信評級報告或者法律意見書等文件，應當勤勉盡責，對所依據的文件資料內容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進行核查和驗證。其製作、出具的文件有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給他人造成損失的，應當與發行人、上市公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相關的法律制度已經對違法違規的中介機構制定出比較詳盡的責任認定。

“目前違規成本低,是造成中介機構與上市公司利益交換的重要原因，為了切實保護投資者的利益，證監會仍然會加強對第三方審計機構的規範。”一位證監會的高層對時代週報記者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