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齊平：中國經改的“世銀藍圖”

《華爾街日報》報道，世界銀行受中國國務院邀請，與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正聯合制定經濟改革議程，其中亮點包括大型銀行民營化及允許農民出售土地等，相關建議有可能納入今秋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改革方案之中。

改革，從來就是一條漫長的路。從1978年底十一屆三中全會至今，30多年來，一部改革開放史，改革的核心內容説到底就是兩條——價格改革與產權改革;而開放，就是放開對所有資源與生產要素自由移動的管制，以配合改革，最終使所有資源獲得優化配置。

三十多年來，價格改革也即是價格的市場化，在商品價格部分基本實現，部分要素價格及利率與匯率等仍在管制之下;產權改革部分，難度高，進程更為滯後。所謂難度，一指思想意識形態的包袱解放不開，掙不脱左右之爭;二指既得利益集團的抗拒阻力。影響所及，國企與國銀的規模不但未國退民進，反而還國進民退了。除此之外，還有農地產權的問題，不準農民出售土地，只讓政府低價徵購土地，土地實質屬於公有。國企、國銀加上國家土地，三者構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在半生半熟的市場經濟中既扭曲了資源優化配置，又扭曲了收入合理分配;既未能實現效率，又未能確保公平，成了當前中國經濟改革最大的必須要突破及攻佔的山頭，也是習李新領導人繞不開的一道坎。

很明顯，這道坎，既有思想意識形態的障礙需要跨越，又有既得利益者的抗拒需要排除，這就已經不單純是一個經濟改革的問題了。前總理温家寶因此有“三個沒有”的經驗總結：沒有政治體制改革，所有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也都將得而復失;沒有政治體制改革，進一步的經濟體制改革也難以推動下去;沒有政治體制改革，新產生的社會問題也難以獲得根本的解決。與此對照的，是現任總理李克強的“深水區”之喻——當前改革開放為什麼是深水區了？一、是難度大，風險高;二、是隻能前進，必須前進。

但阻力大，又如何前進？光靠暴虎馮河的一己蠻力恐怕不成，這就想到了朱鎔基的經驗與模式了。

1992年鄧小平南巡之後，“懂經濟”的朱鎔基為國務院副總理，當時兩大任務，即對付又再度復燃的通貨膨脹及真正啓動與市場經濟有關的制度改革。經過調控，朱鎔基在1997年成功地將原本超過20%的通脹壓制到了近乎等於零的地步，卻又同時讓經濟能有9%的高增長。這一次漂亮的軟着陸讓當時世銀副總裁斯蒂格利茨(2001年諾獎得主)欽佩不已，認為朱有足夠資格贏得諾貝爾經濟學獎。但其實朱鎔基更大的貢獻在於體制改革，而其經驗正是10多年後的李克強可以參考的。

所有的體制改革都會面臨阻力，朱鎔基也不例外，但他很巧妙地將“入世”工程作為一種機遇，以入世必須承諾的改革形成倒逼壓力，倒過頭來，促動中國國內的改革。

當前中國改革的難度尤甚於當時，面對的阻力亦遠大於朱鎔基時代，因此藉助外力，形成倒逼機制不失為是一種聰明的選擇。去年世銀即向中國政府提交了一份報告《2030：中國》，現在的研究應該是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推動的。另一可能的選擇，是研究評估是否加入由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經濟合作伙伴協議”(TPP)，加入這個TPP的門檻較高，但其實也正可以成為另一種倒逼力量。

與朱鎔基當時面對的保增長、穩物價、促改革三大任務相比，當前中國的經濟形勢更為複雜，除了“保、穩、促”之外，面對的改革阻力顯然更大，而且還要“去地雷”——排除近年來積累的各種泡沫危機，這是李與朱的不同。至於相同之處，那就是同樣地要靠倒逼機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