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式VS漸進式 中國金改路線圖遇“錯位”考驗
央行全面放開貸款利率管制，銀監會同意試辦民營銀行，近一段時間以來，中國金融改革新動作不斷。然而，這些新改革也引起部分專家的擔憂。
在2013年中國金融創新與發展高峯論壇上，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鄭新立表示，中國金融改革應該分四步走，第一步是放寬金融准入，允許民間發起小型金融機構;第二步是建立地方性金融監管機構;第三步是建立存款保險制度;第四步是利率市場化。而就目前而言，利率市場化已是大勢所趨，但前三項改革並未出台，“按照路線圖來講，改革錯了位。”這會導致不可預知的風險。
中國金融改革路線圖是否存在“錯位”的問題？
“錯位”
只是“錯覺”？
“我不贊成‘錯位’的説法，這四步太形而上學了。”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賀鏗在接受《中國企業報》記者採訪時駁斥説， “錯位”只是某些人的“錯覺”。這四步是相輔相成的，不能説做了哪步再做哪步。比如金融監管，如果監管不力，問題很大。美國發生金融危機，就是因為監管不到位。“所以，對金融監管，不是第二步，也不是第幾步，而是自始至終的一步。”
談到利率市場化，他認為，目前的放開貸款利率下限意義不大。“現在的貸款誰都沒有突破下限，突破上限的不少，貸款利率市場化不能説一點意義沒有，但意義不大，最主要的是存款利率市場化，如果能做到存款利率市場化，對我們的金融改革更有效一點。”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劉元春指出，“金融秩序和市場化是一種辯證關係，需要螺旋式地互動來進行。”他認為“四步走”是改革設計的理想化想法，但現實情況是很複雜的。比如利率市場化、資本項目的管制，在邏輯上可能存在先後順序和相互匹配的制度設計，但目前從理論上來講，沒有一個完全的定則。特別是從過去20年轉型國家的實踐來看，“金融改革的整個序幕好像要拉開，但還沒拉開。”按照一些理想化的路徑來改革，在目前這樣一種複雜的環境裏，是需要斟酌的。
現有改革模式
或出現尋租和壟斷
不過，在有些專家看來，金融改革如果不按照一定的路線循序漸進，就可能出現問題。“前一段時間出現的銀行流動性的緊張，本質上是由於改革沒有按路線圖來進行的結果，在沒有形成充分競爭的情況下放開市場，必然會出現尋租行為和壟斷地位。”鄭新立指出。
儘管否定“錯位”説，但針對“是否會出現尋租和壟斷”的問題，賀鏗則持肯定態度。“現在那麼多民資，應該讓它們在一個正常的情況下進入市場，所以必須要有競爭。嚴格説，我們的貸款很早就沒有約束了，例如影子銀行的理財產品，貸款利率誰來約束？目前的改革沒有多大的積極意義，我不是很樂觀。”
目前金融准入雖已放開，銀監會同意試辦民營銀行，但民營銀行的存活率有多高？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宋國青對《中國企業報》記者提到，“銀行能活下去靠存款，民營銀行付的利息跟國有大銀行差不多，老百姓憑什麼要把錢存那裏？”
而存款保險和貸款擔保制度的缺失，讓民營銀行風險高而利潤空間狹小。民營銀行具有不確定性存款風險，如果沒有更高的利息作為吸儲工具，與大型國有銀行和商業銀行相比，在吸引存款方面顯然不具有競爭力。從放貸環節來看，由於其面向的客户以小微企業為主，存在額度小、貸款筆數多的特點，具有成本高、風險高的問題。
“對貸款的利率應該約束得更嚴格一點，存款利率允許波動的範圍更大一點。”賀鏗主張利率市場化應首先是存款利率的市場化，因為存款利率市場化更能保護存款人的利益。“銀行不可能不吸收存款，沒有存款就沒有活路!不能在市場化的情況下，把存款利率降得很低，要在競爭中讓存款人獲得合理的利益。”
“存款利率沒變，實質性變化還沒有”，劉元春對《中國企業報》記者表示，“從歷史經驗來看，要實現利率市場化，必須要有一個相對完善的資源市場，特別是貨幣市場。但目前，我們的貨幣市場很不完善。前陣子看到利率倒掛，貨幣市場的拆借利率遠遠高於短期貸款，甚至中長期貸款的利率，説明這個市場是有問題的。”
而不可否認的是，市場化改革之前，強化監管是一個重要的基礎，目前，儘管許多監管措施已經紛紛出台，但這個市場秩序，比如一些非規範的、不陽光的金融產品仍需整頓。
監管滯後將導致市場混亂
亦有專家認為，市場化改革之前，金融改革的主體和監管的強化是重要的基礎。
目前的“錯位”是非常明顯的，可以説是“倒過來了”。 中國企業研究院首席觀察員李錦表示，改革從利率市場化開始，但應該先解決兩個問題：首先是改革主體，其次是監管層次。主體尚未明確，是99%的小微企業，還是1%的巨無霸企業？哪個是對實體經濟起推動作用的？金融組織體系尤其是基層的組織體系需要建立起來。其次，要分層次監管。這兩個問題解決不好，下一步就會亂，亂到一定程度，回過頭來校正就慢了。應該按路線圖來辦，前三步走不好，金融無序、混亂的局面容易出現。
7月31日，監管層同意試辦民營銀行，使得業界一直期盼的民營銀行衝破了法律的障礙，讓眾多急於融資的中小微企業看到了希望。但是由於監管體系沒有建立起來，在利率市場化先行的大背景下，風險也隨之暴露出來。
“誰來監管是一個大問題。”李錦認為，眼下的問題是迫切建立起層次分明的監管體系。如果監管不先建立起來，市場放開，就會造成大魚吃小魚的混亂局面。
國外的經驗和教訓也表明，缺乏準備步驟，單純地放開金融市場，儘管短期有效，但長期來看卻可能是危險的。業內人士指出，導致雷曼兄弟破產的正是缺乏監管的過度的市場行為，因此，美國監管機構把《多德-弗蘭克法案》(Dodd-Frank Act)的廣泛原則細化為數百條具體規定來管束金融體系。塞浦路斯的教訓也值得深思，不良貸款率大幅上升曾將塞浦路斯銀行業推向了危機，而擁有全球領先的金融基礎設施的盧森堡，卻能找到穩定、可持續、較高收益的投資渠道。（記者 蔣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