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遭遇“兩大洋自貿”夾擊 新格局中找角色

中國可以通過中日韓FTA、東盟FTA等,作為適應和過渡,“摸着石頭過河”,在更多的FTA中完善自己,同時也為將來更高標準的TPP框架下的開放奠定基礎,提供借鑑的經驗。
9月20日,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TPP)談判或將取得突破進展,因為日本將與美國進行實質性磋商,而按照美國原定計劃,2013年將完成TPP談判的大框架設定。除了跨太平洋,跨大西洋的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TTIP)也正式啓動。
全球兩大洋的自由貿易區將中國最主要的貿易伙伴“一網打盡”,中國該如何主動出擊?專家指出,政府應更多聽從企業來自市場的意見,以爭取更大程度的發展空間。
新格局中找角色
與盛行的TPP將制衡中國的對抗性觀點不同,復旦大學亞洲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袁堂軍向《國際金融報》記者分析,加入TPP將使中國繼續維持自己在全球工業鏈中的地位。目前,中國產業鏈中游的發展不穩固,若繼續被排除在TPP之外,產業鏈中游很可能將缺失,而這將給中國產業鏈的完整發展造成重大損失,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在未來的大格局中找準自己的角色,奠定自己的地位。
而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石建勳則更樂觀,他從自己在泰國等實地考察經驗分析,中國不用擔憂自己的劣勢,具體的條款在談判中都可以討價還價,更何況自貿協定的談判對雙方都形成約束,對於中國投資美國、日本也具有促進作用。
從資源利用率的角度,袁堂軍分析,TPP是非常高標準、高規格的投資和貿易開放,最終將使各個參與的國家共同形成統一的價值鏈,利於資源在各國的開放中找到最高效的利用方式,這對於各國和全球資源分配都具有積極意義。
此前不少專家分析認為,TPP將對全球統一的WTO規則造成嚴重衝擊,繼而形成美國主導的貿易規則,石建勳指出,TPP雖是美國主導,但實際上仍然看各國討價還價的能力,而中國在這方面的水平不低,除了金融市場、服務貿易等領域,其他行業不需要過分擔憂,現在中國的WTO框架下的開放就已經是很成功的例子。更何況TPP相對於WTO具有自己的優勢,它是區域性、小範圍的多邊開放,一是易於達成各國共識,二是談判條件也更加靈活,可商量的餘地更大。
對於TPP與中國其他FTA之間的對比和聯繫,袁堂軍形象地分析,是短期目標與長遠目標的關係。中國可以通過中日韓FTA、東盟FTA等,作為適應和過渡,“摸着石頭過河”,在更多的FTA中完善自己,同時也為將來更高標準的TPP框架下的開放奠定基礎,提供借鑑的經驗。
提早考慮風險
然而,TPP談判並不只有好處,其風險也該引起關注。短期最明顯的,石油、電信等目前中國壟斷性的行業將“首當其衝”,袁堂軍分析,這些壟斷性行業多為國企,但以國際性標準來倒逼中國內部改革,也不失為一種加速中國改革開放的方法,值得考慮。
其次,長遠、深度來看,TPP的高度開放格局,將可能形成“世界被競爭力極強的大巨頭征服”的局面,而大巨頭的影響力將不僅在於商業領域,政治、文化乃至社會結構都可能發生重大變革,而這是早期規劃時不應該忽略的,袁堂軍分析。
對於TTIP,袁堂軍和石建勳均表示,至少目前來看對中國的影響有限。但是,歐美談判的方式或許可以供亞洲國家參考分析,袁堂軍表示,歐美都是大企業主導的市場,國際的談判也由企業主要推動,而企業與企業的談判則比政府之間的對話更加“實刀實槍”,因為企業才更瞭解市場,具體到某個關税哪怕非常細微的差別都非常敏感,而這正是政府談判中缺乏的詳細數據。因此,更多讓企業參與討論,保護自身利益,或將為中國的具體談判爭取更大利益。
倫敦市前副市長、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約翰·羅斯義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採訪時指出,歐美兩國的政府非常關心兩國經濟的緩慢增長,迫切想要提高貿易。然而,出於政治原因,美國想要找到一條途徑繞開中國,TTP和TTIP就可以達到這樣的目的。
除了貿易本身,美元地位甚至全球貨幣體系是更長遠的影響所在,中投顧問宏觀經濟研究員馬遙向《國際金融報》記者分析,東亞現有合作架構削弱了美國在亞洲的話語權,美國希望能借此拆散東亞現有合作架構,重構亞太和全球貿易版圖,試圖強化保持全球經濟的主導的地位,在戰略上保持主動;通過在TPP扭轉美國在國際競爭中的頹勢,遏制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強化美元霸權地位。
中長期看,中國價值指數首席研究員崔新生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採訪時進一步指出, TPP將給中國帶來很多挑戰,除貿易投資轉移效應外,勞工、國企、知識產權等新規則和標準有很多是為中國量身定做的,中國在短時間內很難達到,將會給中國企業參與國際貿易投資活動帶來許多限制和困難。
“兩大洋”衝擊大
除了TPP,更多人擔心的是,一旦兩大洋的自由貿易區如期實現,最終將建成亞太自由貿易區(涵蓋亞洲太平洋經濟合作組織即APEC所有成員國)和美歐自由貿易區,全球貿易版圖將出現重大變化。美國將控制全球兩大洋,把全球最主要的經濟體囊括在內,遏制中國崛起。
據估計,若TTIP談判成功達成協議,將成為迄今為止最大、最全面的美國—歐盟貿易計劃,每年將為歐洲國家帶來1600億美元的收入,為美國帶來1250億美元的收入,為其他經濟體帶來1330億美元的收入,而全球經濟將增長4200億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TTIP和TPP談判幾乎把中國最主要的貿易伙伴“一網打盡”。在TTIP裏邊的美歐是中國最大的兩個出口市場。TPP現已有12個成員國,已把東盟日本與美國連在一起,如果韓國也拉進去,中國排名前10位的貿易伙伴基本上都拉進去了。如果TPP和TTIP最終達成協議,那麼除中國和金磚國家之外的主要經濟體都進入到這兩大貿易區之內,中國屆時處境將十分被動。
據有關權威機構分析預測,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可能因此減少30%以上。而專家給出的數字更高,復旦大學亞洲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袁堂軍向《國際金融報》記者分析,假設中國被排除在TPP之外,中國出口可能減少50%以上。
崔新生指出,從經濟規模和貿易額佔全球比重看,兩組談判的影響“舉足輕重”:TTP現有12個國家GDP和貿易總量將佔全球40%左右,隨着韓國等亞太國家的逐步進入,其全球佔比會更大。而TTIP即美歐兩大經濟體GDP總量約佔全球50%,貿易額佔全球30%。隨着這兩大自貿區的建立,由於“貿易擴大”和“貿易轉移”效應,會明顯增加和刺激美歐的貿易和出口,而處於兩大自貿區以外的國家貿易和出口相應會明顯下降。
除了歐美現有的大體量經濟,其形成的吸引力將對全球現有規則產生重大沖擊,馬遙認為,TPP和TTIP現有經濟規模和貿易額佔比較大,而且隨着亞太國家加入,這一比例還將會上升,因此很可能會架空WTO以及亞太經合組織,並擾亂亞洲區域合作的進程;另一方面也會將中國置於“邊緣化”的風險之中,影響中國的國際化步伐。
不過,至少短期來看,全球貿易規則的改變或許還不足以形成巨大沖擊。崔新生指出,“短期而言,TPP達成協議對中國影響不大,因為中國已同12個成員國中的7個建立自貿區,在一定程度上可抵消TPP的衝擊。”
談判阻礙重重
雖然美國希望儘快完成TPP和TTIP的談判,但目前來看,難度不小。
約翰·羅斯義認為,TTIP不會帶給那些已經被排除在外的文化產業帶來比較大的實質影響,並且也不太可能就農業密集型產品低關税率的問題達成協議;TPP會有很重要的影響,但同時也是達成一致的最大阻礙。
他進一步指出,“事實上,美國想要創造更大的農業出口市場,美國農業是全世界範圍內最有效也是擁有最高補助的。然而,農民是日本自由民主黨(LDP)的關鍵基礎,因此日本強烈反對更自由的農業貿易。在這兩項談判中,農業會是最難達成協議的。有可能就製造業達成協議,但影響不大。就農業達成協議會有重大影響,但不太可能通過。”
從TPP的進程來看,雖然不少談判國在包括知識產權、環境、競爭、勞工和農業等方面困難不小,但在經濟乃至政治安全等方面對美國的依賴較高,討價還價的能力較弱。奧巴馬政權將完成TPP談判作為其執政的優先課題,希在任內留下一筆政治遺產,可能適當降低標準、放寬要求,以例外形式滿足一些國家的合理要求。
TTIP的談判則更為棘手。除了與美國直接談判,歐盟必須平衡內部27個成員國之間不同的利益要求;同時還要兼顧今年夏天加入歐盟的克羅地亞。而奧巴馬必須遊説國會獲得同意,同時還要謹慎處理那些受該協定影響的行業的意見。
奧巴馬第二任期開始就急於推動“跨兩大洋貿易戰略”談判,並將TPP排在優先位置,而近期美國又特地加快了談判步伐。美國政府提出要在2013年完成TPP談判,兩年內完成TTIP談判並簽定建立美歐自由貿易協議。中投顧問宏觀經濟研究員馬遙認為這主要由於美國經濟復甦疲弱,需要經濟上“抱團取暖”,藉助TPP和TTIP儘快走出危機,同時通過建立TPP和TTIP進一步打開外部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