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之死揭動漫黑洞 缺創新機制致產業負增長
實習記者 羅小清
“漁夫動漫的困境並不是一個個例。”常州漁夫動漫有限公司的員工紛紛表示，“動畫公司又不是它一個在欠工資，有很多宣佈破產，老闆跑了。”有兩名員工表示自己以前的東家常州安利動畫有限公司和常州寶路動漫有限公司都“黃”了，寶路的員工連工資都沒有拿到。
記者注意到常州國家動畫產業基地整棟樓裏，動漫公司一共才十來家，螞蟻兄弟等兩三家動漫公司大門緊鎖，有兩家動漫公司的大門已經被法院貼上了封條。蘇州泰山動畫有限公司CFO劉耘對記者表示，蘇州的動漫企業也是“退出的多，進入的少。有的已經關閉，有的就轉行了”。
魚龍混雜：
動漫產業基地燃虛火
常州一名動漫業內資深人士表示，中國的動畫正處於一個調整期。“從大環境來講，中國的動畫公司都在逐步萎縮，特別是做原創的，已經剩下的不多。一些動漫企業的退出其實是在擠泡沫。”
《2013中國動畫產業年度發展輯要》發佈的一組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製作完成的國產電視動畫片共395部22萬分鍾，比上一年下降15%，原創動畫產量自2008年以來首次出現了負增長;2012年，中國出品動畫片的企業數約為215家，少於2011年的224家，首次出現負增長。《中國文化品牌發展報道(2012)》指出，目前國內動漫企業有85%處於虧損狀態。
在常州國際動畫產業園，漁夫動漫右手邊的鄰居是江蘇卡龍動畫影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左手邊則是58同城。這棟樓裏，還有新浪樂居、BINGO、《文匯報》以及各種日用品公司、地產公司、廣告公司、會計公司、婚紗攝影等公司與其做伴，最多的一類是科技類公司。
在蘇州國際科技園國家動畫產業基地，也出現類似的情形。蘇州工業園區動漫遊戲技術服務平台的技術總監陳嘉棟對《中國企業報》記者介紹説，動漫基地70%左右都是科技公司。
由於動漫企業效益低，所以很多收益高一些的科技企業甚至製造企業被引進動漫產業基地。常州一名動漫企業人士表示，只要跟“創意”沾點邊的企業都能拿到扶持資金，整個大蛋糕分下來，對原創動漫公司就有很大的影響。“前年我去基地開會，拿那個扶持資金，製造地毯的都能拿到扶持資金，為什麼？因為他在地毯前面加了‘工藝’兩個字，這些都能沾邊的”。
“政府搞動漫的熱情下降了。”常州某動漫公司負責人説。
據該負責人回憶，2004年以後，國家開始重視動漫產業發展，那一年同時批了9家動漫產業基地。各個動漫基地之間競爭激烈，釋放利好吸引了很多不明情況的企業投入進來搞動漫。還有當時的資金、風投紛紛進來找動漫企業投資，地方政府也開始熱情起來。
“大概2004年，動漫基地的動畫公司是剛長出的春筍，2005年、2006年仍然是小筍子，都還沒有長成竹子。但是很多公司來了，首先説你們動漫基地怎麼做得這麼慢？全國各個動漫基地都碰到這個問題，一個動漫城市主管文化的市長説，每次開會，各個市的市長都會對動漫基地提出質疑，就説動漫企業做這麼多年也沒有收益啊，沒有貢獻税收，天天就從政府拿補貼，我們隨便一箇中小企業都能給城市GDP一些貢獻呢。這是一個普遍的現象。”該負責人説。
“於是很多企業到了房租交不上的時候，就換一家動漫基地，企業也在這樣的過程裏被削弱了。”
人才瓶頸：
重技術而不懂藝術
有業內人士稱，作為未來投資熱點，中國動漫產業已具有1000億元的龐大市場。然而，隨之而來則是供不應求的人才缺失。
在創業初始，漁夫動漫有限公司總經理餘洛屹認為，要提高動漫質量，動漫人才是把握動漫產業發展脈搏的關鍵。於是，他開創動漫培訓教育，併成立了常州愚之夫培訓中心。據報道，由於其教授的技術還是傳統手工，跟不上如今製作3D動漫的發展潮流，因此培訓效果常被學員在網絡上吐槽。
而常州愚之夫培訓中心的老師也有抱怨：“很多學生學習動漫這個專業不是因為愛好這個專業，他的基本功，他的心態，都沒有擺好。現在小孩子心理很急躁的。他也不願意吃苦，不願意付出，一切都是速食。一有困難，他就退縮。”
據瞭解，目前國內動漫設計專業人才大約有6萬人，而需求卻在30萬人以上。其中最緊缺的，是能講出原創“好故事”的編劇。
2004年開始，中國傳媒大學、北京電影學院、中國美術學院和吉林藝術學院開辦動畫學院，另外浙江大學、四川美術學院等一批學校也在準備建立動畫教學研究基地。後來很多有資質的沒資質的學校都開設了動漫專業。
從2010年起，麥可思連續3年發佈的《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中，動畫都被列為紅牌專業(即高失業風險型專業)。究其原因，上述負責人認為，“很多大學都掛着動畫專業，絕大部分把動畫專業當成學習技能，大學很多老師也不教藝術。不懂藝術，創意從哪裏來？動畫是一個產業鏈，這個產業鏈從策劃、編劇、導演、產品設計、市場推廣，都需要創意人才的。不是説你搞動漫的老總可以把這些鏈條全部精通的，不可能。因此，學校在培養的時候有沒有把除開製作之外的兩頭的人才培養做好呢？”
收購價格低：
企業粗製濫造
針對廣電總局出台的要求電視台每天至少播30分鐘國產動畫片的政策，業內專家表示，沒有根本性地解決原創動畫片的收購難題。
據瞭解，一部動畫片的平均成本在一分鐘10000元左右，電視台的收購價大概一分鐘500到800元，有些電視台不給錢甚至要動漫公司倒貼錢。著名的視頻網站收購價只有幾塊錢一分鐘，有的甚至也不給錢。
為了降低成本也出了很多問題。有些動漫公司為了節省成本就降低製作難度，不斷地套用動作和場景，一個人説話的方式是“萬能説話”。還有些動漫公司就刻意加長影片的集數，導致劇情雷同。這些都會造成影片質量下降。
“由基地出錢來補貼動漫企業，又造成一個惡性循環。電視台因為動漫公司有補貼，就要求動漫公司降價，要不就卡着你，於是很多動漫公司為了讓電視台播，不斷降價。很多動漫公司也用補貼去做公關，而不是專心做產品，這樣就不能形成一個市場經濟的正循環。”上述負責人説。
業內專家建議，政府可以通過購買電視台公益廣告播出時間等方式直接把補貼給電視台，再讓電視台提高收購價，這樣的補貼就補到能夠播放好片子的動漫公司身上了。“政府要對整個完整產業鏈的形成做出引導”。
由於原創動畫的投入非常大，中國一些動漫企業主要依靠代工(參與國際、國內動畫片的中期製作)謀求生存和發展。蘇州泰山動畫有限公司則是100%做海外代工的，泰山動畫CFO劉耘對《中國企業報》記者表示，“公司已經開始從海外動畫片的中期製作介入到前期創作，因為國內市場還不成熟，我們先積累一些經驗，打磨自己，為國產原創動畫做準備。中國的動漫產業是一個朝陽產業，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們要做好迎接它的準備。”
目前，中國動漫產業總產值還不到200億元，不及美國市場的1/4。江蘇卡龍動畫影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羅沐對《中國企業報》記者説，“日本和美國的動漫產業發展起來都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中國動漫產業還處於一個創業的階段，從政府、企業到員工都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要有耐心、有韌性，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