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為狂野比特幣降温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從年初每個只值百元人民幣到12月初爆漲到7000多元，頗具傳奇性的“比特幣”(Bitcoin)5日遭遇“當頭一棒”——中國人民銀行等五部委發佈的《關於防範比特幣風險的通知》一度造成比特幣的中國交易價格劇烈波動，跌幅超過35%。比特幣是一種5年前通過特定計算機程序計算出來的虛擬貨幣，中國市場以“後來者居上”的姿態迅速佔領比特幣日交易量頭把交椅。中國官方的《通知》意味着它“在中國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比特幣在中國狂野了快一年後，中國官方對它不再持默許態度，但也強調普通民眾在自擔風險的前提下擁有參與的自由。中國比特幣持有者當然希望仍能從中獲得財富，因此大多數人會“保持觀望”的心態。而中國官方的舉措，勢必將影響到其他國家對比特幣的態度。

玩家和學者都説“需要觀望”

玩過“Q幣”的中國網民或許還記得，幾年前中國官方曾發佈聲明，禁止將這種虛擬貨幣用於購買實體商品和服務。如今，那些出於跟風或者投機心理持有、使用和交易比特幣的人也將面臨同樣的情形。中國人民銀行、工業和信息化部、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根據銀行法、反洗錢法等相關法律發佈《關於防範比特幣風險的通知》，其中明確規定，“從性質上看，比特幣應當是一種特定的虛擬商品，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應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流通使用”。但《通知》也寫明，比特幣交易作為一種互聯網上的商品買賣行為，普通民眾在自擔風險的前提下，擁有參與的自由。

“這等於改變了比特幣在中國的遊戲方式，以前推高價格的美好預期也化為泡影。”手中持有比特幣的李昊5日傍晚這樣告訴《環球時報》記者。李昊的説法代表了部分比特幣持有者的態度。他説，比特幣的全球性決定它不是一國官方可以説“不”的，相信中國市場會找到新遊戲方式，把交易延續下去，“延續多久，大家都會暫時觀望”。

12月1日，《環球時報》記者目睹了李昊用比特幣消費的全過程。在位於北京中關村的“車庫咖啡”，他用0.0047比特幣“買”了一杯飲料。交易程序相當簡單：用手機網絡打開比特幣“手機錢包”——掃描二維碼——轉換幣值——支付，確認時間為7分鐘。李昊告訴記者，他手裏有10個比特幣，這是首次也是唯一一次做消費支付，“純為體驗”，餘下的幣要“捂住，等待升值”。車庫咖啡的店員也説，來客多是互聯網圈內人，不乏比特幣玩家，“但到現在，只收過幾次幣，因為誰都知道，拿去交易，肯定會賺死”。車庫咖啡將收到的每一筆比特幣掛在網上交易，往往第一時間就被玩家收走。

李昊的比特幣也是從網上收來的。和眾多中期進場者一樣，他在今年4月第一輪暴漲中出手，以1.3萬元人民幣買下10個比特幣。“那陣價格像火箭一樣，覺得再不進場就晚了。”而後比特幣節節暴跌，5月閃電崩盤，最低幣值到300多元。經過一段緩慢而反覆的爬坡期，11月開始新一輪暴漲，19日峯值時逼近8000元人民幣。11月末，李昊曾有拋售想法，“能獲5倍利”，但他忍住未動，因為“要進場的還擠破頭，仍有(升值)空間”。

“要進場的人”從12月5日下午開始是否會減少呢？據瞭解，在有關《通知》的消息剛傳出的兩小時內，比特幣先是從7000元人民幣直線跌至4500元，之後又開始艱難爬坡，升到5300元。中國外匯投資研究院院長譚雅玲5日晚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通知》對比特幣的定義相當準確且清晰，且通過對金融及支付機構的使用禁止等於給比特幣在中國現實市場的流通下了禁令。她認為，比特幣成了投機的品種，洗錢嫌疑加重，必須納入金融實名制。但譚雅玲也表示，比特幣的交易是在世界範圍內的，通知發出兩小時內比特幣幣值暴跌，此後又小幅回升，“中國禁令對比特幣前途的影響，還要觀望”。

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

美國聯邦選舉委員會11月22日明確表示，“目前不接受比特幣作為政治捐獻。”這説明，美國人也沒把比特幣看成是“真金白銀”。中國目前對比特幣的性質界定是：比特幣具有沒有集中發行方、總量有限、使用不受地域限制和匿名性等四個主要特點。雖然有人把比特幣稱為“貨幣”，但由於其不是由貨幣當局發行，不具有法償性與強制性等貨幣屬性，並不是真正意義的貨幣。

比特幣屬於特定虛擬商品，它可能存在較高的投機風險、較高的洗錢風險和被違法犯罪分子或組織利用的風險。國內外已經出現利用比特幣進行的詐騙和毒品、槍支交易等犯罪活動。美國聯邦調查局10月查封了名為“絲綢之路”的網站，據悉這是一家專門用比特幣進行槍支毒品交易的地下網站。

但比特幣本身是無辜的。根據設計原理，比特幣基於電腦運算解題自動生成。所以部分玩家是通過運算而非交易來獲得比特幣，俗稱“挖礦”。目前約有1100萬個比特幣流通在外，按照運算法則，最終將創造出2100萬個比特幣。“挖礦者”老唐的“礦場”設在北五環附近一普通居民區內，10平方米的屋子並排放着3台“挖礦機”，核心配置包括超級顯卡、電源和散熱裝置，“運行起來耗電和散熱太兇，屋子只能專供挖礦”。機器每台造價10萬，功率6000瓦，日均耗電350元。回報是，老唐在“挖礦”期間平均每天能收穫9個比特幣，以12月3日bitcoinity.org發佈的中國交易平均匯率計，值5.6萬元。

在中國，多數進場的人把比特幣看成一種投資。深圳的雨佳是個短線投資者。通過比特幣中國客户端網站的QQ交易羣，她前幾天告訴《環球時報》記者，8月以10萬元本金進場以來，幾進幾齣，賬面財富已經翻番。雨佳説：“比特幣匯率波動大，跟對節奏就很賺錢，但與股票、期貨等其他投資品相比，風險甚高。但獲利的都會再跟進。”信奉者將比特幣體系奉為自由市場的貨幣試驗。12月4日下午，國內最有名的比特幣玩家、前新東方託福老師李笑來在清華大學做一場題為“比特幣，中國的創新機會”的講座。有報道説，2011年初中國第一個比特幣交易平台尚未啓動之時，李笑來已從當時全球最大的平台Mt.Gox購入2100個比特幣，單個幣值6美元。他認為，比特幣使用者都是“自願相信”比特幣的信用和增值前景，“它是一個美麗的主意”。

比特幣的現實路徑遠沒有理論美麗。2010年，佛羅里達程序員豪涅茨花1萬比特幣買了兩塊披薩，首次實現比特幣與現實貨幣的匯率掛鈎。當年7月Mt.Gox開始比特幣掛牌交易，均價為0.05美元，而11月底比特幣交易匯率超過1080美元，3年5個月漲幅21600%。由於玩家要把現金充值到平台操作購買比特幣，因此，交易平台很容易成為黑客攻擊重地，一些被攻擊的小平台因無法償還客户損失乾脆關停。雨佳告訴記者，今年10月一個自稱總部在香港的交易平台跑路，她因此損失1/7的比特幣資產，但沒法立案，因為“沒人聽得懂我在説什麼”。

隨着比特幣引發的交易市場捲款潛逃、比特幣被盜等案件增多，以及比特幣容易成為洗錢等犯罪活動的交易工具，它也引起很多國家的警惕。中國人民銀行一直高度關注比特幣的動向，並持續跟蹤世界各國相關監管機構的政策措施。據瞭解，泰國是第一個禁止使用比特幣交易的國家。德國財政部承認比特幣“記賬單位”，但不認可法定支付功能。美國也在討論對比特幣的法律監管問題。美國參院國土安全和政府事務委員會11月18日就比特幣召集專場聽證會，《華盛頓郵報》當天的報道稱，與會者謹慎肯定了“比特幣所代表的互聯網一貫的創新精神和這種創新給社會生活帶來的有益影響”，將“保持觀望”。

中國式瘋狂或能降温

儘管在大多數國家，針對比特幣法律地位的政策還不明朗，但這並未妨礙比特幣價值的一路上揚。在這一過程中，中國一度躍升成為比特幣單日成交量最多的國家。《環球時報》記者11月底觀察到，比特幣中國客户端網站每新開一個QQ交易羣賬號，常在3天內爆滿。羣內互動極為頻繁熱烈，有人籌集百萬資金，準備一舉購入，有人宣傳美國交易平台和中國存在匯率差，在美買入中國賣出可循環套利，也有人提示泡沫嚴重，崩盤已成定局，但沒人説自己已經全身而退。高利潤刺激着投資交易者，也刺激着後來的進場者。淘寶網上售價300元至20萬元不等的“挖礦機”持續熱賣。京東商城也將高速顯卡在首頁打包做專題推廣，廣告詞是“挖一個幣賺6000”。老唐則説，現在“挖礦”都是團隊機房作戰，“單兵基本絕望”。在各種網絡論壇中，有人對比特幣在中國突然火暴感到不理解，因為當中國人開始“挖礦”時，老外早就快廉價地挖走一半的“礦”了。還有人聯想到17世紀發生在荷蘭的“鬱金香泡沫”。

福布斯網站11月的一篇文章稱，中國最大的比特幣交易平台BTCChina由出生在非洲的華裔美國人李啓元一手打造，人非常聰明，做過電子商務。據Bitcoinity.org統計，11月底的一週，BTCChina的交易量佔據全球1/3份額。中國被認為是比特幣新一輪瘋狂的主要推手。美國BusinessInsider網站稱，以BTCChina為首的中國交易市場迅速反超比特幣的起源和興起地——美國、歐洲、日本。但設在上海的 BTCChina管理團隊一名內部人士12月初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電話採訪時表示，比特幣的信用支撐來源於越來越多人對它有信心，“比特幣熱”正能説明認可度的上升，但熱度太高，對比特幣長遠存在“不是好事”。

比特幣在中國遭遇監管，無疑還會影響到“萊特幣”、“點點幣”、“質數幣”……這些虛擬貨幣過去兩週搭順風車，幣值也一路高漲。這些基於不同算法設計的虛擬貨幣，性質和比特幣並無差異。老唐説：“這都是沒趕上比特幣最好時機的後進者，為自己開發出的新把戲。”(環球時報記者  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