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山都有自己的“金頂”

朋友喜好爬山，偶得浮生半日，即與一眾“野驢”邀和而去，城郊數座丘山幾乎被其走遍。旁人觀之無味，友人卻樂此不疲。問他：又不是什麼名山大嶽，荒山野嶺的，有什麼看頭？答曰：何必都奔着那泰嶽去，再小的山也有“金頂”。

不禁想起一則新聞：某諮詢公司最近在20個國家的一項調查顯示，71%的受訪中國人表示會“用擁有的東西衡量成功”，對這一問題回答的全球平均值為34%。而就“成功和賺錢於我有很大壓力”的提問，受訪國人持肯定回答的比例也遠高於平均。

一廂是“再小的山也有‘金頂’”，一廂是“擁有才等於成功”，兩相對比，頗耐咂味忖思。

名利等同成功，金錢堆起“金頂”，正是如此價值之燈的照引，讓一些人眩了目、亂了心、動搖了做人立世的根本。君不見有公僕者，不是恪盡職守為民盡責，而是投機鑽營整天想着往上爬;有企業者，不是取財有道誠信經營，而是見利忘義賺昧心錢;有身為師長者，不是敦勵後生兢兢奮進，而是牢騷“拼搏不如拼爹”;有演藝者，不惜“走光露點出位”，以博版面、賺點擊;更有做學問者，傾慕一朝揚名，不願坐更坐不住冷板凳，而是滿世界飛來飛去忙着當什麼專家、評委、大師。如此芸芸攘攘，無不奔着他們心目中的“金頂”步之趨之。

依照這樣的價值標準來判斷，一個不能擁有足夠金錢或者權力、聲名的人，儼如一座寂寂無聞的小山，是絕對不會擁有出彩“金頂”、配不上成功光環的。草根、屌絲、矮矬窮，一些人藉以表示鄙夷而另一些人則作如是自嘲。而瀏覽媒體，不時被推上顯著位置的，是形形色色的財富排行、“土豪榜單”、“權力指數”。凡此種種，不由不讓一些人為之沾沾，另一些人則為之鬱郁。

果真是這樣麼，只有雄山泰嶽才配閃耀“金頂”，出彩的只有“土豪”，野百合就註定沒有春天嗎？

不由想起了她和他：她叫袁蘇妹，沒讀過小學，包括自己的姓名只會寫5個字，44年如一日在大學裏為學生娃們擔任助理廚師和宿舍服務員;他是鄧前堆，大山深處的村醫，28年來，靠一套滑輪、一根繩子、一個藥箱，穿越怒江峽谷、崎嶇山路為鄉親問診送藥。她和他，從事着在一些人看來很卑微的工作，財富、金錢、美貌、赫名、威權，這些於他們皆是浮雲;成功的光環，耀眼的“金頂”，按説應該與他們天壤之遠。然而，她被稱為“我們的三嫂”、尊為港大之寶、授予榮譽院士;他“一個人贏得了一座橋”，被譽為“中國最美鄉村醫生”。

不惟她、他，還有許許多多的“最美”，無數身邊的金子，眾多感動中國的“小人物”、平民英雄、道德模範，他們身上沒有燦若日月的光芒，卻如億萬顆熠熠的星星一樣，用自己的微光將夜行者的道路照亮;他們顯然不是雄山和泰嶽，然而誰敢説他們不曾擁有發散着乾淨、純粹和持久光芒的“金頂”？

每座山都有自己的“金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美麗人生。當我們不再僅憑財富、權力、職位等來評判一個人的成功，那麼我們“有夢想、有機會、有奮鬥”的每個人，定能在屬於自己的立足座標和前進道路上，實現人生出彩、美夢成真的願景。

《 人民日報 》( 2013年12月23日 0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