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揭弊天王”:隨便放一槍,還是能打中貪官
作者:吴生林
台灣對“三公消費”的管控,無論是制度的建立健全,還是監督的多渠道,都有很多值得借鑑之處。但這並不意味着台灣“三公消費”百分之百在陽光下運行,毫無瑕疵,近年來島內弊案頻繁爆出,其中不少就涉及“三公消費”。
以揭發弊案威震台灣、被譽為“揭弊天王”的國民黨前“立委”邱毅,曾在“農委會”當過處長級官員,也曾擔任公營企業的常務董事、董事。説起“三公消費”,他侃侃而談:“台灣官員貪瀆犯罪的成本越來越大,這是一個事實。但咱們中國人的變戲法不會有太大不同,台灣‘三公消費’中的腐敗問題依然嚴重。”
“‘三公消費’腐敗在減少,但依然嚴重”
導報記者:您長期揭弊,怎麼評價台灣的“三公消費”?有沒有腐敗現象?
邱毅:各方的嚴管與監督,對抑制“三公消費”當然有敲山震虎的作用,腐敗現象當然在減少,但也依然嚴重。
陳水扁因為“國務機要費”被搞得灰頭土臉,他還曾用“總統專機”給兒子下聘禮。這種事情,民進黨人大多會認為,沒什麼了不起。但國民黨人比較虛偽,他們會批評這種行為,但私下裏自己也這麼幹,也會把辦公的筆、紙等文具帶回家裏用。我在軍中服役時,當的是財產官,我當時明明在清單看到有120台電視,可數來數去,現場也只有40台,其餘到哪去了?都被那些國民黨高階軍官扛到家裏去用了。這種現象在台灣所在多有。前“立委”顏清標用特別費喝花酒被判坐牢,他為什麼不服?因為很多人都這樣幹,為什麼只有他坐牢?這説明公款吃喝在台灣也很普遍。
再説公車私用,台灣也有官員開公車送小孩子上學、放學呀,媒體還爆出一位高級官員讓傭人坐公車買菜,還有的官員老婆坐公車上百貨店購物,甚至有的開公車去接女友談戀愛……所以,不需要什麼亂槍打鳥,在台灣只要隨便向空中放一槍,還是有貪官會被打中。我以前揭弊,官司不管是贏還是輸,弊案的事實一定都是存在的,只是有時證據被湮滅了,或證人不敢出面作證才輸掉官司。
“‘轉嫁支付’成‘三公消費’新趨勢”
導報記者:台灣的監督,總體比較到位,為何還有官員敢冒這個險?
邱毅:台灣因為有“立法院”、議會和媒體的監督,使得貪瀆的成本越來越大,而且,現在台灣的“三公消費”預算越來越少,這都是事實。但中國人的變戲法沒有差別,所以兩岸在“三公消費”的貪腐上沒有所謂制度之別,也沒有海峽之別。
導報記者:您説的變戲法指的是什麼?
邱毅:嚴控“三公消費”當然沒錯,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台灣現在出現一種變相的“三公消費”——“轉嫁支付”。這種手段,可以行“三公消費”腐敗之實,卻不需面對貪腐指控,不需承擔法律懲處的風險。比如,某個首長要接待,通過助理邀請企業老闆參加,彼此間心知肚明、各取所需,到場的企業老闆為討好首長,會搶着付飯錢。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等到有政府工程招標時,那首長會關照誰?當然是這位幫忙付飯錢的老闆呀——這是人性。
導報記者:可招標不是要多家公司一起競標嗎?
邱毅:台灣規定,政府項目的公開招標都要三家以上企業競標,但現在企業都會變通,同一個老闆,用三個牌子開三家公司,如此一來,也許三家競標公司就是同一個老闆,官員很容易運作讓特定人選中標。這其實是一種利益輸送,也是一種“三公消費”的變相腐敗,受損的還是納税人的錢。我想,這種轉嫁支付的現象在大陸不會少。
導報記者:公款出境也有這種現象嗎?
邱毅:當然有。台灣公務人員出境都只能參照目的地生活標準,按日支取生活費。按這個標準,一般官員只能住標準間。但實際上,很多時候官員一到達目的地,當地僑領就開着一輛加長勞斯萊斯來接,不坐還不好意思,不坐就説明這官員不禮貌。等到達酒店,發現又有人出錢安排官員住總統套房。這也是一種“轉嫁支付”,幾乎很難抓到把柄。
“要多管其下,要清理私人會所”
導報記者:官員與老闆吃飯萬一被人拍到,不會受質疑嗎?
邱毅:“轉嫁支付”已成為潛規則,但對“轉嫁支付”的監督更難。即使你拍到官員與企業老闆共餐的畫面,也知道飯錢是企業老闆支付的,但企業老闆會説,“是我做東,請首長來做客有什麼不對”?就算你認為證據齊全,但還要看法官是誰,屬什麼顏色。沒準檢舉的人一不小心反成被告。
導報記者:官員可以隨意接受企業老闆邀請共餐嗎?
邱毅:在台灣,這是允許的。企業大老闆請客,官員們還不得不去呢。比如,郭台銘邀請,難道“行政院長”江宜樺還不去?畢竟,這樣的大老闆一談企業發展,可能就是幫助解決台灣的經濟、社會和就業問題。官方説不能請吃魚翅、鮑魚,但對企業老闆來説,不請這些高檔美食是不禮貌。因此,現在台灣企業老闆請首長吃飯都去熟悉的私人會所。一進私人會所,工作人員就知道上什麼菜、開什麼酒。而且,大多時候,這些高檔的酒都是企業老闆自己帶來的,你根本不知道消費了多少錢。
導報記者:您對治理“三公消費”腐敗很悲觀。
邱毅:抑制“三公消費”的腐敗現象,可以説是知易行難,不可能做到徹底杜絕、滴水不漏。要減少腐敗,除了應壓縮“三公消費”預算、嚴格按單據據實報銷、鼓勵舉報提高檢舉獎金外,清理私人會所很重要。現在大陸在清理私人會所,我覺得這做法就很不錯。當然,還需要賦予檢調單位更大的權力,領導人要有更大的魄力。 (海峽導報記者 吳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