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臭名昭著的賣空者,馬丁·施克雷如今在生物科技領域看到了未來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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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什克雷利(Martin Shkreli)從不安分。坐在曼哈頓的 Retrophin 辦公室裏一把現代黑色椅子上,他擺弄着連接到牆上顯示器的鍵盤,即使在接受採訪時也在進行多任務處理。在談話中,他翻閲着一本 美國醫學會雜誌。他拉扯着自己穿的藍色連帽衫,裏面是一件深紅色的高爾夫衫和牛仔褲。他31歲,但看起來很容易像個本科生。
作為來自阿爾巴尼亞和克羅地亞的工人階級移民的孩子,什克雷利跳級,並在17歲時成為了對沖基金經理吉姆·克雷默(Jim Cramer)的大學實習生,克雷默也是CNBC的 瘋狂金錢 節目的主持人。在他的文書工作中感到不安的什克雷利建議做空一隻生物技術股票——押注該公司的股價會下跌。果然,股價下跌了。克雷默的對沖基金獲利,而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打電話詢問這筆預見性賭注背後是否有任何可疑行為。在19歲時,什克雷利發現自己受到SEC的審查。該機構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在建立自己的對沖基金後,什克雷利因利用一個股票八卦網站來抨擊他做空的生物技術公司而聲名鵲起。這並不是在生物技術領域獲得人氣的途徑。2012年,非營利組織華盛頓責任與倫理公民(CREW)公開指控他試圖操縱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以獲取經濟利益。再次,什克雷利沒有面臨政府指控。“我像龍捲風一樣進入這個領域,”他自誇道。
當監管機構完成對他濫用FDA的清查時,Shkreli已經創辦了Retrophin。這個名字指的是“重組肌營養不良蛋白”,這是Shkreli最初的產品構思,旨在為缺乏這種蛋白的肌肉萎縮症患者提供一種工程化的蛋白質。他自學生物學,表示在閲讀了大量相關學術文獻後,自己編寫了重組肌營養不良蛋白的基因序列。他計劃有一天製造這種藥物。與此同時,Retrophin正在收購Shkreli所説的可以用於新用途和盈利目的的過時療法的權利。他將從對沖基金經理轉變為企業領導者的過程描述為成熟和實現自己人生使命的結果。“我想治癒許多疾病,拯救兒童的生命,”他説。
“他絕對是個天才[而且]有點古怪。我打賭他會賺到十億美元,而不是崩潰。”
今年一月,Retrophin從場外交易股票躍升至納斯達克上市。為了慶祝,公司舉行了一次補充股票銷售,輕鬆籌集了4000萬美元。一位投資者是對沖基金大亨Steven Cohen(他的SAC資本顧問公司在11月承認了證券欺詐罪)。在二月,Shkreli宣佈了一項6300萬美元的收購,使Retrophin獲得了其首個產生收入的FDA批准藥物。在新年和四月初之間,該公司的股票飆升了230%,超過23美元,然後在生物技術市場下滑中跌至12美元。儘管沒有記錄收入,更不用説利潤,Retrophin的市值仍達3億美元,即使其SEC文件中包含了審計師的免責聲明,這在早期階段的初創公司中很常見,關於“公司繼續作為持續經營的能力的不確定性。”當它上漲時,Cramer在他的有線電視節目中稱Retrophin為“泡沫股票”。
也許吧,但施克雷利通過在公開市場上購買Retrophin股票,幫助推動了早春的上漲,紙面上已經成為一個富有的年輕人。下屬稱他為“天才少年”;從投資者的角度來看,他是“高風險、高回報的投資”,退休的石油交易員和Retrophin投資者艾倫·蓋勒説。
很少有人在作為做空者打出名聲後,轉身採取最終的多頭立場:在他花了多年時間攻擊的行業中創辦自己的公司。曾在施克雷利對沖基金時期投資的蓋勒表示,這正是Retrophin如此引人注目的原因。但施克雷利是否如他所聲稱的那樣,經歷了轉變,致力於創造價值和拯救生命?還是他在利用自己對生物技術的瞭解——這個以空頭承諾而聞名的領域——來操控市場?“他絕對是個天才,”蓋勒説。“他也有點古怪。我打賭他會賺十億美元,而不是崩潰。” 施克雷利的正式教育以巴魯克學院的商業學士學位為終點。他的角落辦公室裏堆滿了Nerf攻擊武器,他定期提醒他在 Twitter 上的3500多名追隨者他對卡通流行歌手凱蒂·佩裏的喜愛。與此同時,Retrophin贊助的藥物試驗的知名科學家們對他的科學和醫學見解表示深深的尊重。“馬丁很大膽,”波特蘭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分子與醫學遺傳學系主任蘇珊·海夫利克博士説,“但他的想法是原創的,可能會拯救生命。”
“我有時會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睡覺。我刷牙的頻率沒有我應該的那麼高。我覺得我的衞生習慣改善了很多。”
施克雷利在布魯克林的希普斯海德灣長大,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的移民父母做清潔工。他彈電吉他和下棋,崇拜比爾·蓋茨:“我一直想創辦一家上市公司,賺很多錢,”他説。2000年,由於缺乏資源和威望,他在克拉默、伯克維茨公司找到了機會,這是一家小型高端對沖基金,投資者包括紐約房地產繼承人艾略特·斯皮策,當時是州檢察長,後來成為州長,直到因賣淫醜聞辭職。(施克雷利到達後不到一年,克拉默就離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基金,並且對施克雷利並不熟悉。克拉默通常不缺乏言辭,但他拒絕對此文章發表評論。)“我本該負責給複印機加紙,”施克雷利回憶道。然而不久之後,他開始向更高級的同事推薦交易。
他研究了 再生元製藥,該公司正在測試一種減肥藥。“在我看來這簡直是胡説八道,”施克雷利説,2003年初,克拉默·伯克維茨支持了他的直覺。那個春天,再生元承認這款藥物令人失望;公司的股票在一天之內損失了一半的價值。不久之後,幾位SEC律師打電話給克拉默·伯克維茨,詢問該公司是否利用內幕信息進行交易。施克雷利説沒有,他做了功課,遵循了所有規則。他説SEC停止了調查。“我對此感到很開心。”
在克雷默·伯科維茨工作了四年後,他轉而在 瑞銀 和英特里普資本管理公司工作,然後在2006年創辦了自己的對沖基金。根據他自己的描述,埃利亞資本管理並不是特別成功。2007年,雷曼兄弟在紐約州法院起訴埃利亞,原因是未能覆蓋一筆“看跌期權交易”,在這筆交易中,什克雷利對市場大幅下跌進行了錯誤的押注。當股票上漲時,什克雷利沒有資金使銀行得到補償。2007年10月,雷曼贏得了對什克雷利和埃利亞的230萬美元違約判決。然而,次年,雷曼卻崩潰了。什克雷利表示,沒人曾要求支付這230萬美元,並補充道:“如果他們想要,我現在會讓他們得到補償。”
儘管在埃利亞遭遇挫折,什克雷利仍然獲得了足夠多富裕個人的信任,以在2008年啓動一個名為MSMB資本管理的新對沖基金。在MSMB(他的名字首字母與童年朋友和商業夥伴馬雷克·比斯特克的首字母結合而成)中,什克雷利作為一個做空者找到了自己的交易立足點。他並不是選擇目標然後靜待其崩潰,而是將做空與強烈的公眾壓力結合在一起。2010年聖誕節,他給FDA官員寫了一封信,敦促他們拒絕加利福尼亞州瓦倫西亞的 MannKind 公司生產的一種吸入胰島素療法。什克雷利毫不掩飾自己希望看到MannKind股票下跌的財務利益,批評該公司的臨牀試驗存在缺陷。幾周後,在舊金山的一次投資會議上,他與醫療設備領域的堅定人物MannKind首席執行官阿爾弗雷德·曼發生了對峙。“當時有很多喊叫,”什克雷利回憶道。
在2011年期間,MannKind的股票價值損失了三分之二,跌至2.50美元,而Shkreli的賣空交易獲得了回報。2012年1月20日,FDA正式要求該公司對其吸入器進行額外的試驗。Mann的發言人Jeff Hoyak表示,Mann“尊重地拒絕”對此發表評論。2014年4月1日,該公司的Afrezza吸入胰島素產品獲得了一組FDA顧問的支持。MannKind的股票反彈至約6美元。
Shkreli經常在一個名為Seeking Alpha的投資網站上宣傳他的賣空頭寸,並鼓勵其他人跟隨他的腳步。2012年3月,他對位於聖地亞哥的Cytori Therapeutics進行了抨擊,批評該公司正在開發的“再生”治療方法,利用幹細胞重建受損組織。“再生醫學是一個毫無意義且令人尷尬的流行詞,毫無意義,”Shkreli宣稱。到4月初,該公司的股票暴跌了30%,降至約2美元。
“在我們的領域,情緒會影響股票價格,即使是一個看似有根據的負面評論,無論它是否真的有根據,都可能產生影響,”Cytori的首席財務官Mark Saad説。他指出,該公司的一種用於治療心臟病患者的設備已在歐洲獲得監管批准,並在美國進行臨牀試驗。“如果我們在歐洲看到的數據在美國得以重複,我們預計會有非常成功的產品,”Saad説。該公司的股票波動不定,去年11月最高達到3.35美元,而在4月15日收盤時為2.25美元。
另一個對Shkreli的方法感到困擾的觀察者是華盛頓的公民責任與倫理組織。這個非營利監督組織對MSMB的活動進行了廣泛研究,然後要求SEC和美國司法部調查Shkreli所謂的“幕後操縱生物技術行業市場以獲取經濟利益”的行為。在2012年7月9日寫給曼哈頓美國檢察官Preet Bharara的信中,CREW列出了Shkreli做空並公開貶低的一些不知名公司,如Avanir Pharmaceuticals、Zalicus和Mesoblast。在另一個公司,即現在稱為Navidea Biopharmaceuticals的案例中,他向FDA提交了所謂的公民請願,要求該機構在2011年6月不要批准他聲稱未經過適當測試的淋巴結定位劑。Navidea的股票在一個月內下跌了33%,在2011年7月1日降至3.29美元。“這些證據表明在生物技術股票交易中存在可疑行為的模式,值得進行徹底調查,”CREW告訴Bharara。
司法部和證券交易委員會顯然存在分歧。沒有證據表明兩者啓動了正式調查,兩個機構的發言人均拒絕發表評論。Navidea的一位女發言人也拒絕發表評論。儘管在2013年3月宣佈FDA批准了其Lymphoseek產品,但其股票交易價格低於2美元。“顯然,CREW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説什麼,”Shkreli説。“我在每個案例中都完全披露了我的財務利益,做空並沒有錯。我甚至給CREW提供了大量文件,以幫助解釋這如何運作。整個事情有點有趣。” 關於做空的普遍話題,Shkreli在與對手的辯論中佔據上風。儘管他對某一產品的分析可能科學上是正確的,也可能不是,但他是在公開場合操作,並且沒有被政府當局指控不當行為。儘管在一些企業管理層看來,他們被認為令人厭惡,但做空者與原告律師類似,具有挖掘企業缺陷和揭示可能具有廣泛社會價值的信息的經濟激勵。儘管如此,Shkreli表示他渴望在生活中做更多的事情,而不僅僅是“冒險投機”。
達拉斯的生物技術投資者達倫·布蘭頓(Darren Blanton)在MSMB上通過Shkreli的做空交易獲利,他為勸説年輕人從盈利地貶低他人的產品轉向開發自己的產品而感到自豪。“我告訴他一個朋友的兒子死於肌管病,馬丁似乎真的很感動,”布蘭頓回憶道。他補充説,Shkreli“是一個在數千頁藥物試驗結果中挖掘並真正理解他所閲讀內容的人。”
在2011年,Shkreli利用從MSMB投資者那裏籌集的300萬美元創辦了Retrophin。除了Blanton,Retrophin的初始財務支持者還包括製藥巨頭Schering-Plough的前首席執行官Fred Hassan的家族,Shkreli在2004年的一次製藥會議上向他自我介紹。
為了實現他在Retrophin的抱負,Shkreli不得不在多個方面成長。作為對沖基金經理,他承認:“我有時會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睡覺。我沒有像應該那樣經常刷牙。”今天,他繼續説道:“我認為我的衞生習慣改善了很多。”另一方面,他仍然以自己的執着感到自豪,指着那些堆積如山的翻閲過的醫學期刊,這使得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變得不可能。“我有一個投資者,”他回憶道,“他説只要我沒有女朋友,也不開始梳理頭髮,他就會把錢留在我這裏。”曾投資於MSMB和Retrophin的前石油交易員Geller表示,在一次訪問公司位於第三大道的新總部時,他遇到了Shkreli,“他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脖子上掛着聽診器四處遊蕩。”Geller注意到這位新任首席執行官沒有醫學博士學位,便問Shkreli關於這身打扮。“我在工作,我這樣很舒服,”他回答道。“天才就是這樣做的,”Geller説,毫不在意。
Shkreli在2012年底通過與一家名為Desert Gateway的現有空殼公司進行“反向合併”使公司上市。一些投資者對反向合併表示不滿,因為這表明一家公司無法通過簡單的首次公開募股籌集資金。然而,Shkreli卻很着急。Retrophin在2月份以6300萬美元收購Manchester Pharmaceuticals,説明了Shkreli購買過時藥物的權利並將其重新用於罕見疾病治療的策略。Manchester的主要資產是Chenodal,這是一種FDA批准的治療膽結石的藥物,但在商業上並未受到歡迎。Chenodal,或稱為膽酸,可以用於治療一種罕見疾病,稱為CTX或腦腱黃瘤病,如果不加以處理,可能導致腦損傷和早逝。FDA已授予Chenodal對CTX患者的孤兒藥地位,這意味着在若干年內,其所有者將獲得有價值的財務激勵以繼續推進。
一年的Chenodal治療費用為110,000美元。Retrophin計劃進一步提高價格,“以使Chenodal的定價更符合其他‘超孤兒’藥物的水平,”Shkreli在2月13日的投資者電話會議上表示。“在美國至少有500到1000名CTX患者,”他補充道,其中不到10%的人在服用Chenodal。換句話説,這裏有一個尚未充分開發的市場,潛在利潤極高。“這可能看起來很憤世嫉俗,”總部位於倫敦的生物技術行業研究公司Evaluate在電話會議後的報告中指出。而Evaluate表示,這可能會奏效。“Chenodal的計劃大致反映了Retrophin的其他產品線。”

Synctocinon是一種Retrophin從諾華公司獲得許可的藥物,1960年代獲得批准用於幫助新媽媽進行哺乳。由於銷售不佳,它在1990年代末被撤回。Retrophin計劃將其開發為治療精神分裂症和自閉症的藥物。它還從Ligand Pharmaceuticals獲得了Sparsentan的許可,打算將這款高血壓藥物開發用於治療局灶性節段性腎小管硬化症,這是一種罕見的兒童腎臟疾病。
Shkreli抓住每一個機會強調他的慈善動機。在他2月13日的電話會議上預測Chenodal價格上漲後僅一天,他閲讀了一篇關於委內瑞拉藥品短缺的彭博新聞報道。報道描述了一名等待肝臟移植的11個月大的男孩。他的父親正在努力尋找兒子在手術前生存所需的藥物。Shkreli要求我將他與在加拉加斯的彭博記者聯繫起來。2月15日,Shkreli在推特上宣佈:“RTRX [Retrophin的股票代碼]的五位高管在週五晚上和今天早上大部分時間都在努力為委內瑞拉的一名垂死孩子獲取一種非RTRX藥物。”公司安排將一年的熊去氧膽酸供應免費運送到委內瑞拉,以幫助這名嬰兒的家庭。“這對我們來説是一個祝福,”26歲的父親Joel Correa告訴彭博社。在一封電子郵件中,Shkreli寫道:“我們有責任為我們作為藥物開發者所加入的社區承擔責任。”
Shkreli的激進風格可能會讓他所在領域的一些人感到驚訝。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的Hayflick在2012年第一次接到他毫無預警的電話時感到震驚,詢問她關於泛酸激酶相關神經退行性疾病(PKAN)長達25年的研究。PKAN源於一種蛋白質故障,可能導致嚴重的兒童神經和肌肉症狀——包括抽搐、扭曲和僵硬——並通常在10歲之前就會致命。據信全球有5000到10000名兒童受到影響。在她的實驗室裏,Hayflick已經確定了與PKAN相關的基因,但普遍理論認為無法制定出治療方案。令Hayflick驚訝的是,電話那頭的這個自信年輕人提出了一種他認為可以解決問題的分子修飾。他需要一位博士研究人員來驗證他的想法,並詢問Hayflick的看法。“如果它真的能做到他所想的那樣,那就太不可思議了,”Hayflick説。“這令人印象深刻,也讓人感到謙卑。”
在Retrophin的資助下,Hayflick正在進行進一步的毒性和療效測試。“我們正在為人類研究奠定基礎,”她説。Shkreli“對我們25年的工作表現出了真正的欣賞。”他訪問了她的實驗室並觀察了她的研究。“他很書呆子,和我一樣,”她説。
Retrophin的PKAN化合物,稱為RE-024,似乎是治療該疾病最有前景的藥物。Shkreli推測市場被低估了。“PKAN患者的數量肯定比目前任何人認為的要多,”他在去年11月的推特上寫道。“我希望我們能消滅這種最可怕的疾病。”他尚未給RE-024定價。
即使是懷疑論者,如新澤西州克拉克的WBB證券總裁斯蒂芬·布羅扎克,也承認舒克利編織了一個吸引風險承受能力投資者的故事。“華爾街喜歡他,”他説,但“他們有什麼產品?”考慮到生物技術行業破碎夢想的歷史以及舒克利作為做空者的背景,布羅扎克表示,“目前,我對Retrophin持觀望態度。”而那些更大膽的人,在一月份購買了該公司的股票並在四月初賣出,可能已經賺了一小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