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孟加拉國女性來説,工廠工作值得冒險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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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赫特和她的女兒瑞莎,站在他們稱之為家的小屋旁攝影:梅胡爾·斯里瓦斯塔瓦為了給女兒提供她和母親都沒有的機會,納茲瑪·阿赫特為一個貧窮、文盲的孟加拉國女性做出了唯一的選擇。她逃離了自己的村莊,鎖上門以防母親追趕。她搬到了首都達卡,開始住在一個和停車位差不多大小的小屋裏。她每天工作12小時,製作牛仔褲、T恤和裙子,月收入不超過98美元。
這筆收入剛好足夠讓阿赫特把家人帶到達卡,並讓女兒瑞莎上學。然後,在2012年11月24日,阿赫特工作的塔茲林時尚工廠發生了火災。大火奪去了112名同事的生命。更糟糕的災難隨之而來。去年4月24日,拉納廣場工廠綜合體倒塌,導致1129人遇難。
對於阿赫特來説,她估計自己三十出頭,塔茲林事件的後果非常嚴重。她解開自己的紗麗,展示她背上因跳出大樓而接受數小時手術留下的傷疤,她從兩層樓高的地方摔下,逃離火災。她仍然無法工作。但她説,如果這意味着瑞莎現在10歲且是一名優秀學生,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並有機會獲得辦公室工作——這個女孩的夢想,她願意再做一次。阿赫特的母親仍在稻田裏拔稻秧,過着與此截然不同的生活。“天哪,她工作得太辛苦了,”阿赫特在小屋裏低聲説,三個孩子在午後的炎熱中睡着。“我母親再也無法直立了。我無法那樣生活。我不能讓我的女兒那樣生活。”
孟加拉國200億美元服裝產業的悖論在於,低標準的做法自2005年以來導致至少2000人死亡,但這幾乎是該國女性和女孩擺脱貧困和文盲的唯一途徑。對於大約350萬孟加拉國人,主要是女性,10小時的縫紉機工作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改善她們的生活。
“我母親再也無法直立了。我無法那樣生活。我無法讓我的女兒那樣生活。” —Nazma Akhter
根據華盛頓大學的Rachel Heath和耶魯大學管理學院的Ahmed Mushfiq Mobarak的一項研究,2011年約有12%的15至30歲孟加拉國女性在服裝行業工作。她們的工資比依賴體力勞動的其他行業高出13%。或許最重要的是,研究人員發現,年輕女孩上學的比例比服裝行業出現之前增加了27%。
儘管年紀尚輕,熱愛詩歌的數學天才Riza明白,母親的工作是她家庭追求安全和繁榮的重要一步。“告訴我一些事情,”她問。“辦公室會像工廠那樣着火嗎?因為我希望有一天能在辦公室工作。”
對於孟加拉國這個在1971年暴力誕生後被亨利·基辛格稱為“籃子案例”的國家,經歷了幾次政治政變和起義,服裝製造是一個天賜之物。它現在佔國內生產總值的6%,去年幾乎佔出口的80%。國際勞工組織副總幹事Gilbert Houngbo表示:“不要忘記,這個行業使孟加拉國的貧困減少了三分之一。不要忘記,它創造了數百萬個就業機會。不要忘記,它幫助更多年輕女孩上學,超過以往任何時候。”他補充道:“另一方面,你不能以犧牲女性基本權利為代價——感到安全、被保護和擁有體面工作環境的權利。”
在一個悶熱的下午,阿赫特回憶起她差點死去的那一天。她揮動着手,描述着煙霧瀰漫在她所在工廠樓層的情景。她假裝一瘸一拐,以示她的腿被困在一堆屍體中。突然,她開始嚎叫,記憶依然清晰。哭聲驚醒了瑞莎,鄰居們湧入小屋聽故事。女孩從地板上的薄墊子上滑下來,開始把東西放進她的書包,儘管今天的課程已經結束。三本筆記本,一個裝有鉛筆的小盒子,一個削筆刀和半個橡皮,一個孟加拉語語法書,以及一個空的午餐盒,勉強塞進她用過的漢娜·蒙塔娜揹包裏。
她步行10分鐘到學校。院子裏空蕩蕩的,門被鎖鏈鎖住。她擠了進去,書包背在胸前,勉強通過縫隙。那裏很安靜,她説。她手裏拿着一個小盒子,扭動着身體從縫隙中滑出來——她秘密收藏的鉛筆,是她在拼寫比賽中從朋友那裏贏來的,藏在她的桌子裏。“看看所有的顏色,”瑞莎説,手在仿冒的迪士尼盒子裏的紅色和綠色鉛筆中滾動。
回到小屋,平時健談的阿赫特在提到錢時變得沉默。大火過後幾個月,家人靠政府和當地慈善機構的施捨生活,總計約2200美元。現在,她説,她和她的殘疾丈夫向鄰居借錢,堅信他們能在工廠老闆被定罪後償還債務,並獲得更多賠償。她的理論主要基於其他火災倖存者的傳聞。瑞莎的學校在她母親康復期間提供了一年的學費減免。阿赫特從一個小塑料袋裏拿出一份舊報紙,指着她期待的工廠老闆德爾瓦爾·霍賽因的照片。他是一個矮胖的男人,留着濃密的鬍鬚,頭髮逐漸稀疏。
在阿赫特咒罵他的名字後一天,霍賽因坐在他另一家工廠頂層一個炎熱、封閉的辦公室裏,額頭上汗水不斷流下。外面,一羣女性聚集在工廠門口,喊着侮辱的話,向門扔着縫紉機的金屬零件。當工人們那天早上到達時,他們發現所有的物資都被移走了,大部分機器也不見了。他們説,霍賽因在沒有警告的情況下關閉了工廠,並將消失而不支付他們的工資。大約800名女性已鎖住自己在工廠內,要求支付拖欠工資和遣散費。
“我沒有錢,”霍賽因在等待警方救援時説。“自從塔茲林事件以來,我失去了所有的合同。我欠銀行太多錢,他們一定是進來拿走了物資和機器。”在二月份,一家孟加拉國法院以2012年死亡事件對霍賽因和他的妻子提出了過失殺人指控。他對指控表示不認罪,審判尚未開始。
在她的三個孩子中,瑞莎給阿赫特帶來了最大的希望。她的長子拉希德,11歲,在路邊的一家茶館工作,想開一輛三輪車。最小的男孩剛剛開始接受教育。瑞莎很特別,她的學校校長拉希瑪·貝古姆説。“她是多麼勤奮,”貝古姆在學校操場上説,瑞莎的班級正在用孟加拉語朗讀乘法表。“看看她,她在帶領班級。她已經能乘到50了。”
前一天,瑞莎原定在達卡市中心的比賽中朗讀她的詩歌。她沒有去成:關於服裝工廠工作條件的抗議封鎖了道路。因此,四天後,80名同班同學聚集在一起,聽她用校長從婚禮大廳借來的麥克風朗讀詩歌。
麗莎穿着一套白藍相間的制服。她的頭髮洗淨、塗油,並編成兩個緊緊的辮子,用紅色絲帶綁在一起。她的哥哥給她擦了鞋子,她也把襪子重新整理了一下,使得洞口朝向觀眾的另一邊。
麗莎只去過一次父母的村莊。她見過她的祖母,但自那以後就沒有和她説過話,因為她的家裏沒有人有電話。她的祖母不會讀寫,所以麗莎不確定她每週寫的信是否能送到她手中。她收到了三次回覆,每次都是她的一個叔叔寫的。她的詩表達了對母親和家人完整無恙的生活的懷念:
*在我們的小村莊裏,房子是**小的,每個人都住在一起,*沒有人是外人
我們鄰里的所有孩子**就像兄弟姐妹一樣……
我們的小村莊就像我們的母親。她用她的光和空氣維持我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