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瞄準移動市場，科技帝國在剝離業務中壯大 - 彭博社

今年早些時候，聯想開始了購物。中國的電腦和智能手機制造商在1月底表示，它以29億美元的價格從谷歌手中收購了標誌性的手機品牌摩托羅拉，距離宣佈以23億美元收購IBM的低端服務器業務不到一週。如果這兩筆交易獲得美國政府的批准，聯想的收入將超過三倍，從五年前的150億美元增至近500億美元。

即使在這些收購之前，該公司的擴張也令人矚目。去年，它成為全球銷量最高的個人電腦製造商。在推出首款智能手機LePhone四年後，它在全球智能手機市場排名第四——而通過摩托羅拉，它將成為第三，僅次於三星電子和蘋果。十年前，聯想只在一個國家中國銷售一種產品，即個人電腦。現在，它在160多個國家銷售個人電腦、手機、平板電腦和服務器。它擁有46000名員工。然而，在美國和歐洲——許多用户是使用公司配發的聯想ThinkPad的經理和銷售人員——這個名字幾乎無人知曉。

部分原因是聯想在其歷史的大部分時間裏將精力集中在中國，但這也是因為在首席執行官楊元慶的領導下，聯想採取了一種不華麗的擴張方式。與蘋果、三星、惠普和大多數其他主要製造商不同，聯想在自己的低成本工廠中製造大部分設備。在過去十年中，該公司通過成為一種計算機行業的整合者，巧妙地回收其他公司的廢棄產品，成長為全球巨頭。“我們不僅可以保留製造利潤，而且我們可以比其他個人電腦公司更具創新性，”楊説。“這就是為什麼在過去五年中我們擊敗了世界上每一家個人電腦公司。”

谷歌正在拋棄摩托羅拉，2012年以125億美元收購摩托羅拉，主要是為了獲得其專利組合，從而擺脱與使用其Android操作系統的手機制造商競爭的尷尬境地。IBM出售其服務器部門是從硬件製造向諮詢和軟件服務等高利潤業務轉型的十年過程的一部分。這一轉型始於2005年，當時IBM將其個人電腦部門出售給聯想，那時該公司在美國企業的採購部門甚至都不為人知。這是消費電子版的*《點球成金》*策略：聯想不是尋找球員，而是獵取那些其他人急於逃離的被低估的企業。在個人電腦領域，這一策略獲得了豐厚的回報。“IBM的個人電腦業務被IBM視為一個麻煩資產，”技術市場分析師羅傑·凱説，“而聯想將其扭轉過來，使其成為全球最盈利的個人電腦業務。”

然而，事實仍然是，個人電腦市場正在萎縮，而中國的經濟增長，仍然是聯想最大的市場，正在放緩。其最新的購物狂潮在某種程度上承認了這些力量。該公司希望在仍在增長的移動業務中成為一股力量：製造和營銷智能手機、平板電腦，以及未來消費者認為他們隨時需要攜帶的任何尚未確定的設備。摩托羅拉為聯想注入了人才，獲得了一攬子知識產權的訪問權——谷歌將保留專利，但將以免版税的方式授權給聯想——以及一個儘管去年虧損超過10億美元，但仍然是手機中最知名的品牌之一。

跳入移動領域也讓聯想進入了陌生的領域：一個由科技巨頭爭奪的動態市場。“對於聯想來説，競爭已經從惠普、宏碁和戴爾轉向三星和蘋果，”公司董事會成員、前IBM高管威廉·格雷布（William Grabe）説。“聯想想要成為一家千億美元的公司，而僅僅通過改善個人電腦甚至服務器是無法實現的。” 楊49歲，是中國最大的商業名人之一，2007年的傳記《聯想的年輕統帥》描述了他的謙遜成長背景、財富、戰略膽略和個人謙遜。例如，在中國廣為人知的是，過去兩年他將自己的年終獎金捐贈給了數千名低級別的公司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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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執行官和他的許多高管在北京和北卡羅來納州的研究三角園區都有辦公室，這種安排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公司不斷重申的立場，即它不是一家中國公司，而是一家全球公司。聯想的每個人都努力指出，官方語言是英語，並且在10位最高級別的高管中有七個國籍。“作為一家中國公司並沒有什麼錯，”公司的澳大利亞首席營銷官大衞·羅曼（David Roman）説。“但就我們如何構建而言，你知道，我們在哪裏，我們並不是真正的中國公司。”

1989年，當楊以剛獲得中國科技大學碩士學位的銷售員身份加入公司時，公司名為聯想。那時公司成立五年，資本主義在中國合法化才不過十年。聯想的領導者劉傳志，現在70歲，因批評文化大革命而在年輕時經歷了艱苦的勞動。和其他10位創始人一樣，他是北京中國科學院的研究員，該院為他們提供了25,000美元的創業貸款和一個警衞室的使用權，他們在這裏召開早期會議。1990年，在建立了銷售外國製造的個人電腦的業務後，公司開始生產自己的電腦。劉讓當時29歲的楊負責聯想的個人電腦部門。這位年輕的高管迅速通過引入基於績效的獎金、解僱員工以及堅持讓經理們用名字稱呼來震驚公司。他還開始在中國鋪設特許經營的聯想零售店。1997年，公司在香港上市，成為中國最大的個人電腦製造商。

當劉在2001年退休時，楊接任CEO，並立即擴大公司的影響力。“僅僅專注於中國是不夠的，”他説。“我們必須成為全球參與者。”由於“聯想”在一些外國市場已經被佔用，楊將公司名稱更改為聯想——這個名字暗示着新穎，保留了舊名稱的一部分，並且是虛構的，因此可以使用。問題是，改名後的公司能為中國以外的消費者提供什麼？畢竟，它的業務是基於為中國消費者量身定製產品或率先提供其他地方已經上架的技術。楊的答案是收購IBM的個人電腦業務。

當時，IBM在全球銷售了90億美元的個人電腦——是聯想收入的三倍——其ThinkPad是全球管理階層的最愛。但個人電腦已經成為商品，該部門每年虧損數億美元。IBM經常以虧損的價格出售計算機，以維持其寶貴的企業客户，但卻難以與戴爾等低成本競爭對手的價格相匹配。

楊認為聯想可以以與其他人一樣低的價格製造計算機，而不會損害ThinkPad作為強大、耐用機器的聲譽。在2005年完成12.5億美元的收購後，公司保留了IBM在日本大和的研發實驗室，並將IBM在北卡羅來納州莫里斯維爾的辦公室轉變為第二總部。楊辭去了首席執行官職務，選擇了一位美國人接替他：IBM個人系統集團的負責人斯蒂芬·沃德。楊成為董事長，搬到北卡羅來納州，聘請了一位英語導師，並讓自己定期收看有線新聞，以便熟悉習語。他還開始了美國人每天鍛鍊的異國情調的習慣。

文化摩擦十分普遍。彼得·霍滕修斯，現在是聯想的首席技術官，是談判這筆交易的IBM高管之一。他回憶道，關於如何解決辦公室衝突的想法存在很大分歧。“在中國的管理文化中，你會去找個人的老闆，而老闆知道，‘嘿，這是我的角色之一，得解決這個問題，’”霍滕修斯説。“好吧，在西方背景下，你這麼做就像是在宣戰。如果有人去找你的老闆談論你，那是你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對吧？”即使是目標設定也因分歧而困擾。在中國公司，標準是設定一個容易實現的目標，並確保達到；而在IBM，設定高目標被視為更好，即使你未能實現。一方認為另一方自滿，另一方則無法相信同事的魯莽。這些差異隨着時間的推移得以解決。沃德在2005年離開。他的接替者，一位名叫威廉·阿梅里奧的戴爾高管，削減了成本，更重要的是，簡化了供應鏈——在他之前，公司面臨的問題之一是製造和交付計算機的時間比競爭對手長。

“對於聯想來説，競爭已經從惠普、宏碁和戴爾轉向三星和蘋果”魏林澤為《彭博商業週刊》；蓋蒂圖片社

儘管取得了所有這些收益，聯想仍然受到全球經濟危機的嚴重打擊，楊在2009年重新回到公司管理層。他重新擔任首席執行官的職務被分析師普遍視為一種收縮，但公司也在為另一種擴張奠定基礎。為了防範經濟衰退——在困難時期，第一個乾涸的科技市場是企業IT支出——楊決心讓聯想進入西方家庭和辦公室，這意味着要超越個人電腦。“我們只專注於現有業務，試圖擠出每一分錢以提高盈利能力。我們忽視了開發新業務，”楊説。阿梅里奧為了專注於個人電腦，於2008年將聯想的移動設備部門以1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了一組私募股權公司。楊以2億美元將其買回，並開始投入資源。他宣佈了一項新戰略：“保護與進攻。”聯想將保護其優勢，並在其主導的領域——中國的個人電腦和企業銷售——最大化利潤，同時在中國以外的移動和消費個人電腦等業務中進行更冒險的投資。這個短語在公司內部隨處可見。當你閲讀這段文字時，某個聯想員工可能正在某個地方説着“保護與進攻”，可能是在夢中。 今年二月，楊參加了移動世界大會，和公司大多數高管一起。MWC是全球最大的移動貿易展，每年在巴塞羅那一個龐大的會議中心舉行。蘋果跳過了這個活動，但其他所有人都在那兒，展位的大小堪比汽車經銷商。索尼的展位在聯想的對面，看起來像是一艘星際飛船的橋；諾基亞的展位則是一個迷人的卡通森林；三星的展位則簡單而刺眼的白色。

聯想的展位相對低調，楊在會議期間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裏面的會議室，與客户、合作伙伴和記者交談。當我們的談話開始時，一名助手在我們面前放了一盤捲起來的濕毛巾，楊用力擦拭着額頭，彷彿在擦拭一塊雜亂的白板。他有着蓬鬆的頭髮和圓形無框眼鏡，英語流利，儘管帶有濃重的中文口音，顯而易見的專注，以及偶爾需要雙語助手的插話。他顯然是一個選擇用詞謹慎的人，當他遇到自己CNN鍛造的英語的侷限時，臉上會閃現出沮喪的神情。

自從楊迴歸擔任首席執行官以來，聯想的業績大幅增長。年收入從2009年的150億美元翻了一番多，達到了340億美元，而之前的2.26億美元虧損變成了8億美元的利潤。市場營銷負責人羅曼指出，去年聯想銷售的電腦數量超過了全球任何其他公司，手機和平板電腦的銷量甚至超過了電腦。增長得益於一系列較小的交易。2011年，聯想收購了德國消費電子公司Medion，並與日本電腦製造商NEC成立了合資企業。去年，它完成了對巴西領先電腦公司CCE的收購，並在聖保羅州開設了一家工廠。

儘管不斷強調非中國化，聯想的絕大多數利潤仍然是在中國獲得的，在那裏它是一個無處不在的消費品牌。去年秋天，美國演員和科技投資者阿什頓·庫徹簽約成為代言人和設計顧問。“我第一次去中國時，我可以隨意走動，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庫徹説。“自從我與聯想合作以來，情況就不一樣了。”聯想在中國始終是第一大PC製造商，現在在智能手機市場上僅次於三星。中國有27000家聯想和ThinkPad商店，楊的目標是在全國每個居民30英里範圍內都有一家。

聯想在那些商店銷售的產品大多數並不是尖端產品。其中國PC業務增長最快的細分市場是農村，最受歡迎的型號是售價低至400美元的台式機。根據負責聯想中國的高管陳旭東的説法，另一個受歡迎的型號是“婚禮電腦”，這是一款為好運而塗成紅色的台式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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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知道，在中國進一步向下市場推進不足以抵消中國市場及全球其他地區PC業務的下滑。他的雄心在於他所稱的“高端市場”。聯想推出了一系列高端PC，其中最成功的是Yoga，這是一款可以向後摺疊的觸摸屏筆記本電腦，可以用作顯示器或摺疊成一個較大且相對沉重的平板電腦。自2012年發佈以來，這款電腦一直是高端“多模式”筆記本的暢銷產品。公司在去年十月宣佈推出Yoga平板電腦——它配備了一塊額外強大的電池，其外殼在設備的一側形成一個手柄。

隨着知名度的提高，聯想可能面臨形象問題：在西方，中國科技公司常常受到懷疑，認為它們為北京的情報機構服務。華為技術公司在美國的收購活動屢次被阻止，2012年美國國會的一份報告將其描述為國家安全威脅，而這家網絡和電信公司對此的表述視為對中國的抨擊。2006年，弗吉尼亞州的共和黨代表弗蘭克·沃爾夫反對國務院購買16000台聯想台式機；國務院同意將這些電腦排除在機密網絡之外。去年11月，多倫多的環球郵報報道説，聯想收購總部位於安大略省的黑莓的提議因國家安全問題被加拿大政府否決。對於這一報道，加拿大工業部長詹姆斯·摩爾的發言人傑西卡·弗萊徹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我們歡迎外國投資進入加拿大的電信行業，但不能以國家安全為代價。”

Getty Images聯想高管堅決否認任何間諜指控。聯想企業和美洲業務負責人傑裏·史密斯指出，單獨針對中國公司表明對現代製造的誤解：“戴爾和惠普並不在美國製造他們的產品，”他説。“他們在中國製造。”與美國公司不同，聯想實際上擁有製造其設備的中國工廠，並能控制那裏發生的事情。如果客户對在中國製造的電腦感到不安，聯想可以在墨西哥、巴西或北卡羅來納州生產。通過收購ThinkPad，聯想提交併通過了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的審查，該委員會審查交易是否存在潛在的國家安全問題。聯想高管表示，新交易也可能獲得批准。然而，最近的彭博行業分析表明，這一過程可能會變得複雜：五角大樓、聯邦調查局和國土安全部都在使用相關的IBM服務器。

儘管如此，聯想面臨的更大危險可能不是政府的關注，而是消費者的冷漠，尤其是在移動領域。根據技術分析師霍拉斯·德迪烏的説法，三星和蘋果合計佔全球幾乎一半的手機出貨量和100%的利潤。即使與摩托羅拉合併，聯想在智能手機領域的市場份額也僅為5.7%，根據研究公司IDC的數據顯示。

楊知道他正在冒險。在他看來，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風險，而聯想特別有能力贏得這個賭注。“我們在扭轉業務方面是可靠的，”他説。“我們有良好的業績記錄。如果你在做一個沒有風險的生意，大家都可以參與，那你為什麼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