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國的外籍戰士迴歸後會發生什麼? - 彭博社
Cam Simpson
照片來源於AP照片,商業週刊網站的照片插圖1982年,一位名叫穆罕默德·阿卜杜勒-薩拉姆·法拉傑的埃及工程師和伊斯蘭主義者為他的兄弟們寫了一本宗教小冊子。那一年,在法拉傑因領導刺殺埃及總統安瓦爾·薩達特的陰謀而被定罪並處決後,這本小冊子被廣泛傳播。法拉傑將他的冊子命名為被忽視的責任。這個責任就是進行聖戰。
法拉傑辯論暴力鬥爭應該主要是地方性的還是國際性的。他認為,聖戰者有責任在對“非信仰者”發起攻擊之前,推翻阿拉伯和穆斯林國家的世俗政權。在他的冊子中,法拉傑這樣框定他對地方與全球辯論的回答:“與近敵作戰比與遠敵作戰更為重要。” “近敵”和“遠敵”這兩個詞組至今仍被聖戰組織使用,他們在辯論該採取何種路徑。
這個問題遠不止是美國情報機構及其歐洲同行之間的意識形態辯論。創紀錄數量的聖戰者已經跨越國際邊界,志願加入伊斯蘭國和其他組織,參與對敍利亞和伊拉克“近敵”的鬥爭。大西洋兩岸的安全首席,尤其是在歐洲,表示他們每天都在努力追蹤和阻止這些人。已經有一些人在回國後涉嫌參與策劃或實施針對西方“遠敵”的攻擊。
據認為,只有大約100名外國戰士來自美國,但美國情報官員估計,大約有15,000名外國戰士已前往戰區,其中約2,000名來自西方國家。估計有1,600人僅來自美國在歐洲的三個最親密盟友——英國、法國和德國。這些國家的護照持有者無需簽證即可進入美國。
基地組織的911行動是歷史上最致命的恐怖襲擊,由一小羣像今天許多離開歐洲參加戰鬥的聖戰志願者領導。他們在15年前從德國向東 traveled 到阿富汗,也決心在一個穆斯林國家與近敵作鬥爭。 當奧薩馬·本·拉登在1980年23歲時首次抵達阿富汗時,沒有人太擔心國際恐怖主義的蔓延。在戰鬥結束後,本·拉登在阿富汗建立了基地,作為他設想的持續鬥爭的中心。經過多年的研究,穆罕默德·哈菲茲説,隨後又出現了三代聖戰者或浪潮。他是加利福尼亞州蒙特雷海軍研究生院國家安全事務系的主任。返回祖國或移居歐洲的阿富汗老兵激勵了第二代人蔘加本·拉登在蘇聯撤退後在阿富汗建立的營地。第二代中的許多人旨在與統治穆斯林人口的近敵作鬥爭,尤其是在高加索或巴爾幹地區。
當第三代更大規模的全球聖戰者在2003年美國入侵後被吸引到伊拉克與美軍作戰時,哈菲茲擔心他們所獲得的經驗和表現出的極端主義。有些人斬首敵人,而另一些人則對世界上最專業的軍隊發動複雜的攻擊,進行綁架和暗殺,並與經驗豐富的軍事行動者、走私者和其他激進分子建立聯繫。對哈菲茲來説,他們似乎比他們的激進祖先更危險。
儘管如此,哈費茲在研究這個問題時仍然保留了一絲希望,因為美國對伊拉克的佔領正在結束:那些志願者不太可能在伊拉克或鄰國找到一個安全的避風港,以便策劃和發起全球行動——就像前兩代聖戰者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廣闊地區所做的那樣。
現在,即使那微小的希望也已熄滅。第四波也是當前的波浪,因敍利亞兩年多內戰中展開的人道災難而吸引,已經在伊斯蘭國劃定並宣佈的兩個國家中找到了自己的安全避風港。“我當時從未想過,”哈費茲説,“情況會糟糕到這種地步。”該組織最近再次提醒人們其殘暴,宣佈斬首了一名名叫阿卜杜勒-拉赫曼·卡西格的美國穆斯林皈依者和援助工作者,他之前被稱為彼得。
托馬斯·赫赫哈默去年發表了《我該留下還是該離開?》這可能是對聖戰者進行的最廣泛的審查,他的研究關注那些在國內參與暴力與那些出國旅行的人——以及當聖戰旅行者回到家時發生了什麼。赫赫哈默是挪威國防研究所恐怖主義研究主任,他發現激進分子更傾向於前往穆斯林國家與近敵作戰。他還保守地估計了“反彈”,即回國者策劃或實施暴力的比率。他的發現是:不超過9名回國的聖戰者中就有1人似乎參與或策劃了暴力。
基於他的研究,赫赫哈默認為,今天外國戰鬥人員所構成的威脅被過度誇大,尤其是在媒體中。儘管如此,他仍然非常擔憂。“敍利亞的問題在於規模,前往的人數,”赫赫哈默説。“即使敍利亞的反彈比率很低,絕對數字也會相對較高……我們將在歐洲再有一代激進的伊斯蘭社區——相當大的社區。” 已經有數十名從敍利亞和伊拉克返回的志願者在歐洲被逮捕,其中一些人據稱在策劃或參與暴力。上個月,在倫敦,蘇格蘭場助理專員馬克·羅利發佈了一份異常詳細的聲明,警告稱他的機構正在以異常高的速度運作,以試圖應對威脅。他表示,每週與敍利亞和伊拉克相關的預防執法行動有100起,截至10月中旬,涉及恐怖主義的逮捕達218起。
在歐洲,逮捕的範圍很廣。在光譜的一端是一名法籍摩洛哥老兵,他在比利時被控在五月份謀殺四人,當時他向布魯塞爾的猶太博物館開火,使用的是自動武器。在另一端是三名德國志願者,他們據稱是被伊斯蘭國送回國去為該組織購買補給,而不是攻擊德國。或許比歐洲的其他任何國家都更為明顯,德國仍然受到追蹤聖戰志願者的挑戰的困擾。這裏有一位可以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親密地與這一任務相處的人。
曼弗雷德·穆爾克(Manfred Murck)今年65歲,擁有濃密的黑白相間的頭髮,這是他在漢堡擔任國家情報和安全負責人時的強制退休年齡。當他在七月退休時,他還負責協調所有16個德國州的情報和安全服務。穆爾克是一名受過社會學訓練的人,面帶温暖的微笑,舉止温和,更像是一位受歡迎的文科教授,而不是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驚悚小説中的陰鬱情報首席。
十月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日下午,他在漢堡的主要火車站迎接我,歐洲第二繁忙的火車站,討論挑戰。我們從車站短暫步行,沿着斯坦達姆(Steindamm)這條大街,來到一棟單調的辦公大樓,二樓曾是一個激進清真寺,樓下是一個健身房,常有健美運動員光顧。穆罕默德·阿塔(Mohammed Atta)當時是漢堡技術大學的學生,十多年前首次與一羣志同道合的年輕人在這個清真寺聚集,當時穆爾克是州情報副主任。
阿塔和三位朋友于1999年11月離開德國,前往阿富汗的訓練營,而穆爾克和其他德國當局對此一無所知。他們有意加入車臣聖戰。在他們抵達坎大哈的一個營地後,本·拉登和基地組織的其他領導人發現這些人非常適合他們所稱的“飛機行動”。這隻需要幾個技術嫺熟、會説英語並且習慣於在西方生活的特工。基地組織為阿塔和其他人做了準備,並在2000年初悄悄將他們送回德國,而沒有引起德國情報機構的注意。
穆爾克和他的機構已經在監視位於斯坦達姆的健身房上方的清真寺,該清真寺被稱為阿爾-庫茲清真寺,這是耶路撒冷的阿拉伯名稱。該機構甚至在竊聽這位最臭名昭著的激進分子的電話,這位敍利亞出生的聖戰者在1990年代初期曾在本·拉登的阿富汗營地接受訓練,他回國後的激烈演講激勵了阿塔和其他人走上同樣的道路。
在1999年2月,阿塔前往阿富汗幾個月前,穆爾克的手下在監聽這位激進分子家中的一次電話時,聽到了提到一處漢堡公寓的地址——瑪麗恩街54號。穆爾克的辦公室將該地址發送給位於科隆的聯邦情報機構的同事,但這個線索在某個地方丟失了,或者可能超出了發現的範圍。直到911襲擊紐約和華盛頓之後,穆爾克和全世界才瞭解到瑪麗恩街54號是阿塔和漢堡小組的幾名成員居住和定期會面的地方——在前往阿富汗之前和之後,以及他們計劃移居美國期間。該小組包括四名劫機者中的三名。
“我仍然對自己説,‘是的,當然,你在某種程度上是有責任的,’”穆爾克説。“這一直伴隨着我。但我不會帶着‘你本可以結束這一切——你有現實的機會結束它’的感覺上牀睡覺。如果有人有機會,他就在科隆和華盛頓之間,可能還有大馬士革,但不在漢堡。也許我太自我防衞了,我不知道。”
直到幾個月前退休,穆爾克將他對那一天的感受轉化為近13年的努力,試圖建立一個更好的情報網絡和更強大的工具,以檢測和追蹤從歐洲出發然後返回的聖戰志願者。他部分是出於確保漢堡再也不會被用作基地的願望。他説服當局在2010年關閉了阿爾庫茲清真寺,此前他發現並破獲了第二個更大的聖戰志願者團體,這些人在清真寺被激進化,然後在阿富汗接受訓練,帶着混亂的念頭回來。(看來,他們的返回只是得到了基地組織高級領導的鼓勵去發動攻擊,而不是帶着具體的計劃。)然而,再一次,他們前往阿富汗的旅行計劃在他們出發之前並沒有被發現,即使有一羣情報官員監視着可能是歐洲最臭名昭著的祈禱室。
穆爾克認為當前的聖戰志願者羣體危險且難以追蹤。根據美國高級情報官員的説法,到目前為止,已有超過400名來自德國的聖戰分子前往伊拉克和敍利亞。穆爾克説,至少有40名來自漢堡的人已知試圖進行這段旅程。
與赫赫哈默一樣,穆爾克的一個關鍵關注點是,全球和地方上,聖戰志願者的數量比以前大得多。與9/11的漢堡小組成員不同,今天的許多聖戰分子持有德國或其他西方護照,這使得他們在能夠成功前往戰區並未被發現地返回後,旅行變得更加容易,就像阿塔所做的那樣。他們加入伊斯蘭國和其他聖戰組織的路線往往幾乎沒有痕跡,穆爾克説。持有德國護照的人可以輕鬆前往土耳其,然後在沒有被發現或護照蓋章的情況下越過多孔邊界進入敍利亞或伊拉克。“他們有機會,在我們未知的情況下,在德國準備一些事情或飛往美國,”他説。
穆爾克説,現在事情變得更加複雜的是,幫助情報機構更好地追蹤戰鬥人員的在線工具,也使極端主義領導人能夠加速激進化和招募過程。他説,間諜們有更少的時間去發現、識別、阻止或追蹤潛在的聖戰旅行者。“當他們隱藏時,你處於一個或多或少經典的情報領域。你必須找出誰給誰打電話,他們在哪裏見面,誰在聯繫。因此你可以進行一些系統的工作,”他説。“現在你有更多混亂和更快的過程,我認為這並不容易觀察,儘管他們更加開放。”
穆爾克説,這也是一個能力的問題,考慮到外國聖戰分子的數量以及他們今天所吸引的更大極端主義池。除了40名離開漢堡前往中東戰鬥的潛在聖戰分子外,穆爾克估計可能還有30到40名德國官員並不知情。這個數字在整個歐洲被放大,變得更加重要。
今天在偵測方面的一個關鍵區別,Murck説,是每個人都在時刻保持警惕。“我們在15年前——甚至13年前——並沒有以‘有沒有人計劃恐怖襲擊?’這個問題去看待激進穆斯林的場景。我們沒有任何假設他們會這樣做,”他説。“我們現在以不同的視角看待我們擁有的每一條信息,考慮可能的恐怖襲擊。” 歐洲人並不是唯一面臨這些挑戰的人。一小組美國高級情報官員與我談到了偵測像漢堡那些人及任何潛在陰謀所固有的困難,以及這一過程是如何演變的。在不透露姓名的條件下,四位官員熱衷於討論他們認為情報界在破壞潛在攻擊和想象不可想象的事情方面變得多麼出色。
9/11委員會得出的結論是,襲擊前最大的失敗之一是“想象力的缺失”。情報官員表示,這一失誤已經通過多種方式得到彌補,其中之一是分析師人數的大幅增加,以及他們擺脱過去被迫戴上的智力盲區。一位美國高級情報官員上個月告訴我,官員們在捕捉陰謀的小跡象方面也顯著提高了能力。
雖然伊斯蘭國可能在鼓勵其追隨者襲擊美國目標,但高級情報官員表示,目前尚無任何獨立證據表明有任何中央計劃的陰謀正在展開。“我們沒有看到任何跡象表明他們在這裏[美國]有任何形式的結構或基礎設施。”他説,敍利亞和伊拉克的近敵目前似乎是伊斯蘭國的主要關注點。“我們目前看到的非常多是地方和區域的關注——就中央領導、組織的中央方向而言。”
伊斯蘭國領導人發表了幾份聲明——但很少有直接威脅——鼓勵對西方目標的攻擊。美國情報官員僅指出該組織領導人阿布·巴克爾·巴格達迪的一條似乎明確的聲明。“我們很快將直接對抗,”巴格達迪在一月份的廣播講話中説。“所以要小心我們,因為我們與你同在,正在觀察。”在11月16日發佈的一段宣傳視頻中,報道了卡西格的處決,一名戴着面罩的英國成員被稱為“聖戰約翰”,他用獨特的倫敦口音説,他的組織將很快“開始在你們的街道上屠殺你們的人。”
穆爾克表示,他最擔心今天的威脅環境,因為敍利亞和伊拉克的危機沒有盡頭。正如我們站在包含阿爾庫茲清真寺的辦公大樓前,防暴警察的卡車停在斯坦達姆街和火車站的停車場。他指出,位於斯坦達姆交叉口附近的一家 清真 雞肉餐廳的破碎玻璃外牆——這家餐廳位於一個主要是阿拉伯人的清真寺和一個主要是庫爾德人的清真寺之間。
幾天前,警方稱,約400名穆斯林極端分子——一些人持刀、管子和其他自制武器——在斯坦達姆襲擊了一羣庫爾德抗議者。抗議者呼籲國際社會採取更多行動,以保護在敍利亞小鎮科巴尼遭到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圍攻的庫爾德人。穆爾克表示,襲擊他們的人在漢堡街頭以空前的暴力支持伊斯蘭國在敍利亞的暴力。這是近敵戰鬥在遠敵國家街頭的變形。
結束戰鬥人員的流動及其帶來的危險,最終意味着結束滋養這兩者的衝突。“漢堡激進伊斯蘭場景的發展依賴於國際衝突,因為這裏最極端的人會將這個問題帶到街頭並進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