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兒童研究如何崩潰 - 彭博社
John Tozzi, Alex Wayne
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院長弗朗西斯·柯林斯
攝影師:大衞·班克斯/彭博社在1990年代末,研究兒童健康的科學家們思考着一些他們無法回答的關鍵問題:哮喘和自閉症等多種疾病的發病率在上升,但沒有明確的原因。許多人懷疑,兒童的早期環境——甚至在子宮內的暴露——與幾年後顯現的醫療問題有關。例如,母親在懷孕期間經歷的壓力是否會影響哮喘的風險?空氣污染扮演了什麼角色?飲食呢?這些聯繫證明很難研究,因為當孩子表現出哮喘的跡象時,已經太晚了,無法在懷孕期間進行血液樣本採集,或分析新生兒所呼吸的空氣。
為了應對這些挑戰,美國的領先兒科研究人員設想了一項雄心勃勃的研究。他們希望通過收集詳細的數據、生物樣本(如血液和尿液)以及環境樣本(包括兒童時期家庭的灰塵),追蹤10萬名美國兒童,從出生前一直到21歲。2000年,國會 授權國立衞生研究院(NIH)繼續進行這項名為國家兒童研究的項目。
在隨後的14年中,政府已 花費 13億美元,與全國數十個地點的數百名科學家合作。然而,這項努力幾乎沒有成果。自2009年以來,約有5700名兒童參與了 試點研究,但研究人員在12月12日停止了數據收集,因為NIH 得出結論認為該項目無法挽救,並開始關閉它。已報名的家庭收到了 信件,告知他們的貢獻將不再需要。
“這項研究的目標是值得讚揚的,並且它們仍然值得讚揚,”國立衞生研究院(NIH)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説。“我們大多數人相信,現在應該可以以大幅降低的成本和更高的效率實現這些目標。”
追蹤一代兒童的計劃是如何解體的?根據與參與該項目的七位以上研究人員和官員的訪談,以及對公共文件的審查,沒有單一的答案。一些解釋脱穎而出。柯林斯説,科學和技術超越了研究設計者,他們未能將社交媒體或使用移動設備進行數據收集等發展納入他們的計劃。由於研究人員在設計上爭論不休,整個研究的資金延遲了多年。早期的成本估算過低,導致相互指責,使研究陷入混亂。而國立衞生研究院的管理人員與進行研究的40所大學和醫院的科學家之間的有毒裂痕削弱了該項目。
“我以極大的興趣觀察這一切,伴隨着希望的起伏——一種希望與絕望的階段,”布朗大學研究副校長大衞·薩維茨説,他在該項目的早期設計中提供了建議,並在北卡羅來納大學領導了一個試點項目,直到2005年。薩維茨説,研究人員花了多年時間辯論要調查哪些問題,導致了從未被遏制的膨脹雄心。“在某個時刻,你必須面對現實:這麼多時間,這麼多錢,必須實現,”他説。“直到他們意識到現實與他們的方向不兼容,這一切才沒有發生。那是上週。”
這項研究最初旨在追蹤環境因素的影響——從接觸農藥到社會經濟地位——在一個隨機樣本的兒童中,這些兒童在統計上代表了美國人口。通過擁有大量參與者,科學家們可以獲得關於即使是相對少見的疾病的有用數據。例如,腦癱每千名出生的嬰兒中僅影響一小部分。 在100,000次出生的樣本中,研究人員預計會看到幾百例這種神經系統疾病,可能足以提供對其原因的有意義的見解。
在國家兒童研究中花費的13億美元中,大部分用於試點地點的研究。“一旦你開始進行這些逐户訪問的試驗,就需要僱傭一組人——而且需要在全國多個地方僱傭,”斯坦福大學生物工程、遺傳學和醫學教授拉斯·阿爾特曼説,他共同主持了一個建議取消該研究的NIH諮詢小組。“這會迅速變得非常昂貴。”雖然基於該試點研究已發表了大約100篇科學論文,但其中許多集中在研究設計和數據收集的方法上,而不是研究旨在解決的基本醫學問題。
從一開始,國家兒童研究就面臨額外的緊張局勢。關於如何在懷孕早期甚至在受孕前招募女性的辯論持續了多年。最初的方法——通過逐户敲門來接觸潛在參與者——證明是困難且昂貴的,相比之下,通過醫生或醫院招募女性則更為有效。研究人員也在是否應該以明確的假設開始調查或作為一個更廣泛的“平台研究”來收集未來科學研究的數據之間反覆權衡。科學家們警告説,後者方法的風險在於,由於研究人員沒有提前計劃要回答哪些問題,關鍵的測量可能會被遺漏。
在國會於2000年下令進行研究後的七年裏,國立衞生研究院(NIH)花費了5400萬美元進行規劃。立法者直到2007年才批准開始招募參與者和收集數據所需的更大金額,當時國會批准了6900萬美元用於啓動研究。但關於研究將如何進行的基本問題仍未解決。
與此同時,項目可能的總成本遠超估計的30億美元的揭露讓國會的支持者感到憤怒。原主任彼得·謝德(Peter Scheidt)被 指控誤導立法者關於成本,並在2009年被解職。新的主任史蒂夫·赫希費爾德(Steve Hirschfeld)被任命負責,幾位研究人員將研究的崩潰歸咎於赫希費爾德領導下的一系列決策。他指示研究地點建立本地軟件系統,而不是為整個項目使用集中系統。因此,每所大學都必須根據聯邦安全標準單獨進行審查,這使得一些地點在幾乎一年內無法將研究人員派到現場,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研究員迪恩·貝克(Dean Baker)表示,他曾負責一個試點地點。2011年,在研究的年度會議上,一些調查員對管理層的挫敗感加劇,當時NIH管理人員提出將目標招募人數從10萬兒童改為25萬。科學家們感到震驚。隨機選擇如此龐大樣本的成本將是不可承受的——而建立一個非隨機樣本將意味着結果無法在統計上反映美國人口,並可能限制對每個參與者收集的數據量。
五位首席研究員在2011年9月給Hirschfeld和他在NIH的老闆寫了一封16頁的信,警告稱“目前研究的方向和實施使其面臨科學失敗的高風險”,並建議糾正方向。密歇根州立大學的研究員Nigel Paneth表示,這些警告從未得到承認。“我認為研究的核心存在科學功能障礙,這最終也在行政功能障礙中表現出來,”他説。
NIH拒絕讓Hirschfeld接受採訪,他也沒有回應尋求評論的電子郵件或電話信息。Collins表示他不想指責別人。他説,當Hirschfeld被任命為研究負責人時,已經存在“重大問題”。“當然,作為這個項目的領導者,他承擔了相當大的責任,試圖將其轉變為可行的東西,”Collins補充道。“可能這個特定項目在某些方面更復雜和要求更高,而他並沒有準備好去應對。”NIH主任還表示,立法者可能也要承擔部分責任:“國會最初提出的努力,從一開始就可能會遇到嚴重問題,”他説。
國會授權的 審查 由國家科學院於2014年6月發佈,表達了對NCS整體領導和管理的“深切關注”。但Baker,唯一被要求參加審查委員會的首席研究員表示,該小組並沒有得出該項目無法挽救的結論。這是NIH做出的決定。“我們知道這種性質的研究是可行的,我們甚至確定了一條路徑,”Baker説。“NIH領導層決定忽視這些建議,”他繼續説道。“大家都同意在科學上存在管理和設計方面的問題需要解決,但他們決定不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