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海：打和平燈向軍國轉，安倍執政成效幾何？

去年歲末由安倍晉三本人惹起的“參拜靖國神社”風波仍然沒有一絲平息跡象，反而愈演愈烈。面對來自中韓兩國在外交和國際輿論領域日益增強的反制行動，甚至包括美國的批判，向來一遇到政治難題就會“神經衰弱”的安倍，這次卻格外鎮定：他除了表示要在近期派遣包括自己的親弟弟副外相岸信夫前往美國，再一次澄清參拜活動的“真正含義”之外，對於中韓兩國則連口頭上的敷衍都懶得去做了。似乎總算完成了“參拜”這樁壓在心頭好多年的願望，好歹給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右翼支持者們一個交代。

於是，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重任息肩、心情大好的安倍攜夫人一行馬不停蹄地踏上了巡訪中東和非洲的旅程。在出訪前夕，心情極佳的安倍在其臉書上得意洋洋地宣傳自己在2014年外交初秀中，將以“俯瞰地球儀的視角”來推進日本的戰略外交，這是何等“豪情四射”的外交宣言啊。

就在安倍在外交戰線上大秀拳腳的同時，自民黨的其他大佬可也沒閒着。1月8日，在幹事長石破茂的主持下，自民黨最終敲定了2014年的行動方案。這個方案剔除了一直沿用的“不戰誓言”和“和平國家”提法，並且明確表示要繼續“參拜靖國神社”的活動。據日本《朝日新聞》的報道，自民黨內部一些右傾分子甚至已經在討論未來將殉職的自衞隊員靈位也放入靖國神社祭祀的事情了。除此以外，將載有宣揚釣魚島和獨島是日本“領土”內容的教科書強加給日本的國民教育的動議也在近日朝着實現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安倍這種種大膽而肆意的行動，無疑是在向日本國內以及全世界展示其在新年講話中“要為奪回強大的日本放手一搏”的宣言絕不是説説而已。

當地時間1月13日，安倍會見埃塞俄比亞已故馬拉松選手阿貝貝之子，並贈送其阿貝貝1964年東京奧運比賽時的照片

只不過，從上述行為反映出來的趨勢來看，安倍的目標既沒有指向他自己標榜的、可以和21世紀日本相稱的所謂“積極和平主義”，也不是日本民眾最最關心的“經濟復甦”。而是與民眾意願相差最遠，只和他個人“信念”相符合的作為軍事政治強權國家的日本。可是，目前日本的經濟現狀和國際環境，是否足以支撐起安倍的宏圖偉業呢？

問題的答案不言自明。事實上，無論是安倍的經濟政策還是他的外交政策，目前都已經陷入了危機之中。並且在2014年，經濟和外交的雙重危機很有可能會成為摧垮安倍政權的關鍵。

從經濟現狀來看，儘管大藏省2013年版的《經濟財政白皮書》中突出了這一年中GDP、家庭消費和股價的上升，並樂觀地指出這三者在2014年將一如2013年那樣保持增長勢頭。不僅如此，日本總理府在其發佈的“景氣觀察調查”報告中宣稱有超過三分之二的民眾已經“感受到了經濟復甦的好處”。但實際情況真有那麼樂觀麼？

在NHK民意調查中，普通日本民眾的回答與政府的宣傳截然相反。回答感受到“經濟恢復”的僅有16%。雖然NHK的調查也未必具有充分的説服力，但它的數據顯然戳穿了安倍政府“形勢一片大好”的宣傳調。正如《經濟》雜誌等近來一再指出的那樣，安倍的“景氣對策”僅僅便宜了一小部分“富裕階層”，廣大普通日本國民壓根就沒沾什麼光。

而安倍所謂的國民“消費增長”也是一種畸形的“兩極分化式”增長，打個比方，這就好比高級百貨店的營業額蒸蒸日上，而大賣場的銷售卻是一片低迷。這種失衡的消費增長對於日本國民經濟而言，是不會有什麼根本性幫助的。更何況，隨着即將到來的消費税的增長，對於普通日本國民日常消費而言無疑又是一次沉重打擊，由此而引發的物價上漲和消費萎縮將破壞內需增長。如此一來，安倍政府對經濟前景的樂觀預測豈不是空中樓閣麼？

  此外，去年安倍在競選時許諾的增加工資和改善就業也未見取得實質性進步。儘管安倍一再宣稱要對大企業施加壓力，敦促它們將利潤盈餘用來給員工加薪，可是根據勞動厚生省2013年10月份的統計數據，普通勞動者的平均收入持續了長達16個月的下降。再者，儘管日本經團聯表示2013年度的年終獎實現了5年來未有的增加（也有一説是自從泡沫經濟崩潰以來的第一次）。但享受到這個優待的僅限於大企業的正式員工，佔勞動力總數4成左右的合同工和臨時工一杯羹也沒有分到。

**同時不要忘記，在這個冬天裏，還有一大羣比合同工和臨時工處境更為艱難的人羣，這就是3年以來依然蜷縮在臨時板房內的20多萬地震難民。迄今為止，日本政府在災區重建中已經投入了超過10萬億日元，所收到的效果仍然十分有限，可是這樣的投入也已經達到了目前日本政府財力的極限了。**數十萬難民的前途究竟在哪裏？安倍仍然沒有給出超過口頭許諾的答案。

為了加強經濟活力，安倍成立了直屬於首相府的“國家戰略特區諮詢會議”，他理想中的“國家戰略特區”將成為不受地方政府和其他省廳影響，只聽他個人號令的“直轄區”。為了減輕財政負擔，安倍決定進一步削減國民福利，為了滿足加入TPP的條件（實質上是取悦於美國），安倍決心放棄自民黨長久以來對本國農民的保護。加之在國會強行通過了違憲的《秘密保護法》和對靖國神社的參拜，安倍政權在開局第一年中的表現真可算得上是豬突式的“暴走”了。

當然，他的暴走不僅引發了日本國民和在野黨的強烈反彈，也引發了東亞地區國際關係的緊張。尤其是安倍此次上台以來卯足勁頭與中國死磕的架勢，當真有點不計後果、破釜沉舟的味道。以參拜靖國神社這一事件為契機，安倍這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不僅大大開罪了中韓兩國，更讓美國感覺到了一些異常的味道。固然，東海島嶼爭端的不斷升温與美國在背後的攛掇脱不了干係，可是如今整件事情的複雜程度已經超出了美國當的預計：當初美國只是希望日本能夠在國防和外交上多承擔一些義務，好讓美國在經濟長期不景氣的情況下，減輕一部分協防日本的負擔。但是，日本卻藉此得寸進尺地要求美國在安全領域對自己做出更大限度的放權。

眾所周知，戰後日本的國防和安全政策實質上是由美國一手操持的。例如，每隔10年舉行的美日防衞指針修訂工作，每次都是由美國方面定調的。可是，在去年10月舉行的新一輪防衞指針修訂的美日間外長·防長2+2會談上，日方卻以沖繩基地搬遷問題為由，要求美方同意寫入安倍政府所希望的“攻擊敵方基地”的權限以及渲染中國威脅論的內容。當然，日方的這些過分要求，最終都沒有得到美方的完全認可。但這一事實足以説明，安倍政府在安全政策上並沒有外界想象地那樣順從美國，反而是在利用一切機會同美國進行利益博弈。或許正如日本國內外不少評論家所指出的那樣，安倍正在利用表面上的對手“中國”向他心中真正的對手美國施加壓力呢。

當然，美國的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了安倍的潛在意圖及其危險性。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日本問題專家斯蒂文·福格爾（Steven Vogel）近期在一篇討論日本安全困境的論文中犀利地指出，“日本如果不解決自己的“歷史”問題，那麼無論安倍政府作出何種“和平宣言”，周邊國家都不可能予以認同。美國期待的美日安保同盟的強化是對日本近鄰各國均不構成威脅的強化。安倍的歷史認知，尤其是其參拜靖國神社的活動不但使周邊國家不滿，甚至已經引起了美國和其他歐洲美國對其真實意圖的疑慮。安倍晉三那抹不去的“民族主義者”形象勢必影響到美日安全合作的良好進行。”

福格爾在文章的最後部分奉勸安倍在安全和外交政策上要更加現實一些，尤其是在美日安保同盟上一定要緊跟美國的步調，而不要去扯什麼“攻擊性戰略”。從美國連日來中斷防務會談和TPP談判的舉動來看，山姆大叔正以實際行動糾正着安倍政權的“暴走”。與此同時，在即將重新召開的國會辯論中，在野黨會就日本國內外的諸多問題向自民黨發起挑戰。擺在這位“個人信念至上”的安倍首相面前的是一條佈滿了荊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