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偉直擊加州新公投：有些族裔更平等？
這幾天，有件事在大洋彼岸鬧得沸沸揚揚。美國加州正在醖釀一個公投法案，編號SCA5，中心意思是要在公立大學的招生中，恢復種族配額制度。這一法案名義上是保護少數族裔，但作為少數族裔之一的亞裔卻激烈反彈。鑑於加州亞裔佔全美亞裔近三成，該事件或許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值得我們關注。
加州亞裔約佔全美亞裔的77%
“反向平權”遭“反向”？
美國自上世紀實施種族平權以來，逐步推出了一系列法律，對各弱勢種族羣體在就學就業等方面有所照顧，主要是黑人和印第安人。於是就出現了一些“怪現狀”，比如名校招生中，有的白人申請人比黑人高出數百分，卻仍遭淘汰。後來越來越多的白人不服不忿，告到法院要求在分數面前平權。大體上的解決辦法是：照顧可以有，但也要適可而止。比如不得為不同種族預設固定名額或加分分數。
白人的“逆襲”被稱為“反向平權運動”。1996年，它在加州結出一個“碩果”，就是著名的209號公投法案。該法案修正了州憲法，“禁止州政府機構在僱傭公務員，公共服務合同簽訂和公共教育中考慮種族、性別和族羣因素。”簡言之，一切公立機構必須處於“色盲”狀態，不得以種族等因素對任何人有所照顧或歧視。就學校而言，即“分數面前，人人平等”。
該法案實施至今18年，積極效果是，學校新生的平均質量和畢業率都有明顯提升。最令亞裔高興的是，亞裔在加州名校中的入學率急速提高。到現在，一般已佔到新生總額的35-45%。而亞裔僅佔加州總人口3800萬人中的14.2%，即500萬左右。
看到這個比率，筆者不禁想起去年春天美國著名民調公司皮尤的報告——《亞裔美國人的崛起（The Rize of Asian Americans）》，當時就有亞裔認為，該報告是在“捧殺”亞裔，現在209號法案面臨挑戰，亞裔將因此遭受損失，難道“狼真的來了”？
有些族裔比其他族裔更平等？
這裏想把亞裔的情況與猶太裔做一個比較。據筆者所知，在美國東部常青藤名校中，猶太人的錄取率一直高居20%以上，與猶太人在全國人口中的比率1.8%相比，超額錄取率達1000%以上。相較而言，亞裔在藤校的錄取率約為16%。與亞裔在美國人口中的比率5.8%相比，超額錄取率不足300%。
在加州，亞裔的超額錄取率也是300%左右，與其他州亞裔相比，並不誇張。筆者查到加州的猶太人約有100萬，佔總人口的2.6%。但往往看不到猶太裔單獨的錄取數據（下圖所示統計表中就沒有）。沒有理由認為，加州猶太裔的學習能力落後於其他州的同族，他們肯定也有相當高的超額錄取率。但他們“躲”在白人統計數據中，借其他白人的較差表現，“悶聲發大財”。可華人等亞裔羣體都表現優秀，無處可藏。
美國加州大學近年種族構成統計
早在上世紀20年代，猶太裔就遭遇過亞裔現在面臨的窘境。他們由於學習成績太好而在名校中佔名額太多，為WASP（盎格魯撒克遜白人新教徒）主導的“玻璃天花板”所壓制。直到1945年以後，猶太人數十年含辛茹苦，奪得美國多個主流媒體的控制權，開始大力鼓譟不公平。然後，這種歧視才漸漸瓦解。風水輪流轉，現在猶太人在教育領域也是大權在握，把曾經壓制過他們的“玻璃天花板”重新抬出來擱到亞裔的頭上。
在校內，猶太裔獨有優勢；在社會上，其他族裔也對亞裔形成不公平的壓力。
且不説其他國家的“平等觀”為何，美國人至少應該知道《獨立宣言》中的名句：“人生而平等，人人享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説的是追求幸福而不是享受幸福的平等權利。
當然，對弱勢羣體要有所照顧，也有它的道理，不然多民族大家庭何時才能平等相處？如果説美國白人奴役黑人，對黑人始終有道德虧欠，立法照顧也情有可原。但加州黑人只佔6.7%，反而是拉美裔佔總人口的32.4%，與非拉美裔白人（包括猶太人、阿拉伯人的大雜燴）旗鼓相當。他們在加州絕非“少數”，比亞洲人多出一倍，憑什麼要對他們特別照顧？難怪有人説，這根本就是恃強凌弱，多數暴政。
族裔紛爭自毀教育長城？
高等名校是為國家培養精英人才的搖籃，首先要考慮的是為國家掄才，唯才是舉。如果處處要考慮族裔、性別，在一個並不可能樣樣都真正平等的現實世界中，國家就會喪失競爭力。
就算在配額制的關照下進了名校，你能要求老師在打分時，在授予畢業證書時，也照顧種族平衡嗎？掛科太多要輟學時，是否也要考慮種族平衡，別讓某些種族太難看？
比如NMS（National Merit Scholarship）國家優秀獎學金，以11%的高中生在學比例，亞裔卻能拿到加州60%的半決賽名額。這是不是又不公平？是不是也得按人口比率平均？那奧林匹克數學、物理學、化學競賽呢？許多族裔根本就沒有人來參加比賽，是不是也不公平了？
硅谷企業招聘電腦工程師，是否也應當按人口比例為你保留名額？可以想象，法案通過後，很可能導致亞裔精英流失，加州硅谷的競爭力難保不受損。
説穿了，這種政策實在獎懶罰勤，鼓勵劣勝優敗，是一種逆向的種族歧視。這和歐洲鼓勵越窮越生的生育政策一樣，有非常糟糕的後果。
美國亞裔的未來何在？
話説回來，加州亞裔，特別是華人，要謀得公平的發展環境，就不得不認清加州的政治。
當年209號法案通過時，有55%的投票者支持，45%反對，可見加州社會在此問題上的分裂態勢。反對者一直試圖顛覆或繞開該法案。
2011年的加州議會就已經圍繞此問題大戰一場。加州參院的SB185號議案要求“允許加州大學和加州州立大學在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許可的最大限度內，在錄取時考慮種族、性別、族羣等因素。”該議案已在加州參眾兩院通過，被州長傑瑞•布朗否決。
2012年，209號法案再度受到挑戰。州參議員Hernandez提交Senate Constitutional Amendment 5（SCA5），意圖刪除209法案中關於高等教育的詞句。2014年1月30日，SCA5在加州參議院投票通過。
州參議院由28名民主黨和11名共和黨議員組成，投票結果基本依黨派劃分：27票贊成，9票反對，3票棄權。SCA5提案將進入眾議院等候票決。表決日期目前沒有確定。如果在眾議院通過，此法案最快可以進入2014年11月的選民投票，超過半數支持就成為加州憲法。
這樣，修改州憲法的下一關就是通過眾院三分之二多數。加州眾院80席，民主黨55席，共和黨25席。民主黨又是剛好過三分之二。如果亞裔能説服至少兩個民主黨議員倒戈，就能成功阻止議案通過。
更可行的似乎是在州長那裏下工夫。2011年布朗曾經否決類似議案。筆者認為，加州亞裔應當首先研究：同為民主黨的布朗州長是在什麼情勢下否決該議案？他當初得到哪些勢力的支持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麼當初加州亞裔不像這次大聲抗議，而“坐享”了這個成果？等等。然後應當推選適當人選，約見布朗州長，尋求州長的支持或進行政治交換。
美國亞裔在學界有不小的成就，但在政治領域還是小學生。好在與2011年相比，包括華裔在內的亞裔羣體，已經重視了許多。畢竟，這場鬥爭可不是吉米秀上“殺光中國人”的口舌之爭，這回傷害到的可是亞裔的根本、核心利益。而且，整個美國有1820萬亞裔，加州一州就集中了近三成。這實在不是地方事務，而是一件全國性的大事。
亞洲人不關心政治，只顧自己的小家庭利益，沒有眾望所歸的地方和全國領袖，這些問題也都再次暴露出來。但這也是轉變的機會。
那幾位加州的華裔參議員都投贊成票，有人分析是因為他們的選區的亞裔也是少數，還不及拉美裔的人多。為了選票利益他們就“出賣”同胞了，恐怕有負時勢。劉雲平是華裔參議員之一，他事後表示，在投票前沒有收到任何電話和電郵，要求他投反對票；如果重新投票，他或許會重新考慮。
下一步的關鍵是眾議院投票，據查那裏也有三位民主黨華裔議員。只要爭取兩個倒戈，議案就會通不過。這事已經有人在做，我們且拭目以待。
長期以來，美國亞裔三分之二以上都投票支持民主黨，這也是美國大部分弱勢羣體的不二選擇。可在加州，恰恰是民主黨成了傷害亞裔的推手。美國政治遠比什麼《紙牌屋》來得複雜、晦暗，亞裔特別是華裔，或許也要學會大聲吶喊；嘗試在民主黨和共和黨間玩平衡遊戲；甚至像猶太人那樣，通過各種手段漸漸掌控媒體。相信你們的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