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人”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將於清華講學半個月
受清華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所邀請,當代最重要的民族主義理論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將於3月17日至4月3日在清華大學做半個月的講學,在昆明剛剛發生的悲劇之後,出生於昆明的安德森的到來也許可以為這場悲劇做些許闡釋。
在半個月裏,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將在清華大學做兩場公開講演,並在高研所做小規模的座談。
以“想象的共同體”成名的安德森一向同情反帝、反壓迫的民族主義鬥爭,但也深知這些民族主義動力可能被轉化的各種誘惑與危險。在昆明事件的恐怖主義和極端暴力行為背後,安德森所審視的民族主義幽靈仍然揮之不去。
安德森此次來清華將是中西學者之間的又一次對話。曾在清華任教的葛兆光在《宅茲中國》緒言裏就委婉表達了對安德森的不同看法。歐洲可能符合安德森的説法,但古典時期東亞符合嗎?中國人和朝鮮人、日本人、越南人僅僅存在“想象”上的不同?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還有一位更有名的弟弟佩裏•安德森,後者是《新左評論》的創始人,當代西方新左派的領袖。大安德森1936年出生在抗戰時期的昆明,安德森家族來自於愛爾蘭,他們的父親曾是大英帝國的海外公務員,後來為中國海關工作,曾在孫中山、北洋軍閥與蔣介石的政府底下做事。在中國居留的30年期間,安德森之父跑遍大江南北,住過東北、湖南、北京、上海、汕頭、廈門和雲南──安德森就是出生於昆明。安德森從父親留下的日記和書信中得知,父親對當時的中國老百姓、文化和歷史“懷抱很高的敬意”,對中國政治領袖“強烈厭惡”,尤其討厭蔣介石和他的妻子。
安德森父親熱愛中國文化,聽、説、讀、寫樣樣行,“每次中文語言考試都拿第一名”,家裏到處都是中國書籍。不過安德森五歲時,父親便因中國戰亂舉家遷移至美國,九歲時父親過世,因此安德森並未從父親身上得到學習中文的機會。
繼承父親的流浪宿命,安德森的青少年教育,是在美、英、愛爾蘭之間輾轉遷徙。他曾説自己擁有“在美國學校的英國口音”、“在愛爾蘭學校的美國口音”……。到哪裏都“不夠純正”的安德森,很早就對民族主義衍生的“我是誰?”認同問題發出疑問。
本尼迪克特1953年進入劍橋大學主修西方古典研究和英法文學。1956年安德森念劍橋大學時,目睹一名印度人因批評英法入侵蘇伊士運河,被一羣英國學生攻擊,企圖阻止的安德森也同遭毆打。結束這場暴行後,施暴者竟列隊唱起了英國國歌“天佑吾皇”。這個場景成為安德森的政治啓蒙,為他日後丟向帝國民族主義的“炸彈”埋下深長的引線。
1958年,安德森遠赴美國的康乃爾大學,投入喬治卡辛門下專攻印尼研究。並於1983年發表民族主義研究經典的《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佈》。直指民族與民族主義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是十八世紀初隨小説與報紙興起而成形的“想像的共同體”。這種“視民族為人造物”的觀點,試圖戳破許多國家的民族神話。“文明古國都喜歡在教科書中,用神話建構歷史。”他曾舉例,埃及教科書把埃及歷史追溯到金字塔時代,但金字塔建造者至今都無法確認為何人,“你可以為傳統感到驕傲,但不必為神話感到驕傲。”
安德森在這部著作第一章“導論”的開頭便提出“民族主義”這種尚未引起人們廣泛注意的現象。接下來,他舉了20世紀中後期發生在東南亞、東歐和中亞的幾場戰爭:越南和柬埔寨的戰爭以及中國與越南的衝突;前蘇聯對東德(1953)、匈牙利(1956)、捷克斯洛伐克(1968)和阿富汗(1980)等的軍事幹預。安德森認為,這些戰爭的實質只能用民族特性來界定,而馬克思主義和自由主義的理論在處理民族主義問題上都蒼白無力。接下來他道出了他寫“想象的共同體”的目的,在於嘗試對民族主義這個“異常現象”提出一個比較令人滿意的詮釋。
“我原想丟炸彈,結果變成教科書。”安德森曾説,“想像的共同體”本是他對大英帝國主義丟出的一顆炸彈,沒想到竟被譯成31種語言出版,成為人文社會學科的必讀經典。
除了《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佈》,安德森的《比較的幽靈:民族主義、東南亞與全球》也已有了簡體中譯本,他的其他著作還有:《革命時期的爪哇》、《美國殖民時期的暹羅政治與文學》和《語言與權力:探索印尼的政治文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