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台灣的“孫中山焦慮”
2月22日，位於台南市湯德章紀念公園的孫中山銅像被“台獨”分子用繩索強行扯落。拉倒孫中山銅像不過是“台獨”的精神勝利，是“台獨”現實受挫的替代性滿足。作為一種焦慮治療，他們需要那麼做，也只能那麼做。問題是，擁有“台獨”黨綱的民進黨主政台灣8年，別説連拉倒孫中山銅像也做不到，陳水扁兩度就職都還是對着孫中山遺像宣誓。現如今由“公投護台灣聯盟”拉倒孫中山銅像，唯一的解釋是：選舉年又到了。
要問孫中山像為什麼被拉倒？先問為什麼豎立孫中山像。
丟失大陸的國民黨要在台灣生存，需要合法性論述，抱守中華民國與孫中山是必然的邏輯。2月11日至14日，王鬱琦率團訪問南京、上海，晉謁南京中山陵就是一種政治表述，但對象是島內；當然，如果他晉謁延安黃帝陵，可就是另一種表述了，對象則是全中國。國民黨在台灣執政數十年，到處建立孫中山意象；提起孫中山，就想起中華民國，想起國民黨，而不會聯想到“台獨”。孫中山既然是國民黨在台灣的論述專利，他自然給“台獨”添堵。不過，隨着島內外形勢的變化，國民黨的孫中山籌碼其實日漸質變。
拉倒孫中山銅像不過是“台獨”的精神勝利
台北鋪天蓋地搞“民國百年”那時，內地聲勢浩大地熱烈慶祝“辛亥百年”，互別苗頭之下，顯然台北示弱。國民黨應該深思的是，為何孫中山效應失靈？是孫中山的問題？還是國民黨的問題？到底，孫中山代表什麼意義？唱唱三民主義歌，對國父遺像行禮如儀之外，國民黨還有什麼尊敬孫中山的？
民國建立以後的孫中山，意識到“革命尚未成功”。因此，掃除軍閥割據，廢除不平等條約，是他晚年職志。簡言之，孫中山是中國人對內要求統一、對外要求獨立的一面旗幟。國民黨雖尊奉孫中山為國父，但卻把中華民國搞成扈從美日同盟的偏安島國，不能不説是“敗家子”吧？再者，孫中山為求國家統一，主張聯共；可國民黨搞反共內戰，逼得自己“脅持國父”退據一隅，由反共異變為失控的反中，至今國民黨主席還不敢對島內選民自稱是中國人，這不是背叛孫中山嗎？
孫中山對於國民黨實是把兩面刃。一方面國民黨用他在島內撐起中華民國法統，坐享小朝廷般的威權。可另一方面，數十年偏安一島的結果，經過民粹型本土化改造，外加美日勢力的洗禮，中華民國實質異化為：“台灣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他的名字叫做中華民國。”島內《聯合報》就主張：“台灣是水，中華民國是杯；杯在水在，杯破水覆。”如彼杯子理論，早把汪洋般的大陸放棄了；換言之，中華民國國父異變為台灣國父。扭曲的孫中山，源自扭曲的台灣與中華民國，這種扭曲，是歷史遺留懸而未決的表現形式。
然而，中共推崇孫中山，大陸民眾肯定孫中山，卻喚起一段失落的中國史記憶。這對台北來説是一種威脅，引發了孫中山焦慮。就像孔子，原來是國民黨反共教育的利器，但現如今林立世界的孔子學院叫台北慌了，趕辦台灣書院叫陣，卻像螳臂當車。當孫中山與孔子不能為己所用，反而引發內心的中國焦慮時，只好選擇切除。儘管用外科手術處理心病，剪不斷，理還亂；但孫中山意象與孔子意象，相較於大陸，確實是此消彼長的。
這可以一定程度説明，國、民兩黨中央都對倒孫一事置若罔聞的現象。就時間點而言，倒孫案發生在台灣“二二八事件”67週年前夕，發生在島內史無前例的“七合一選舉”年，意涵很清楚了。孫中山銅像安靜站在公園裏，長年沒招誰惹誰，誰也不去招惹他；但此刻綠營的外圍組織倒孫，象徵對國民黨政權叫板，為綠營選舉壯聲勢。就空間意涵而言，孫的銅像座落於二二八罹難者湯德章律師的紀念公園內，這像是一種政治合成，又像是一種政治壓抑或政治荒謬。踩在孫銅像的頭上，彷彿二二八出頭天了，“台獨”也成就了自己的海市蜃樓。
但另一方面，島內統獨是個假議題，是作為選舉説嘴用的工具性材料。藍綠兩黨的真正共識是不統不獨，這是他們幕後大哥的越洋指令。美國雖不承認中華民國，但對台海兩岸長年使用雙邊遏制戰略，這才是島內兩黨高喊“國際空間”的真實所在。因此，抱守不統不獨的中華民國，經過選舉主義民主的形塑，已是島內兩黨的戰略格局。而正因為這種剩餘價值，倒孫運動不可能如“台獨”聲稱的擴及全台；否則由倒孫擁孫的對峙，必然演成島內的“中華民國保衞戰”層次，這與兩黨利用中華民國搞不統不獨的戰略目標相悖。
較可能的發展是，由綠營外圍組織鬧騰一陣，藍營地方民代出面“護駕”，待炒成預期的新聞熱度之際，民進黨中央再露臉講幾句肯定中華民國的話，以方便“邁向2016執政”，事情就轉化為綠營的選舉資本了。當然，國民黨中央也會不失時機地講幾句國父啦、辛亥啦、民國啦……選舉，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
值得注意的是，在當今中華民國體制下包庇“台獨”，具有制衡島內統派影響的戰略價值，而絕非像《聯合報》26日社論所説“中華民國是全世界少見竟能容忍‘顛覆國家’的民主體制；這對“台獨”而言，已是最大的包容，可謂‘仁至義盡’”云云。真相是該報自己説過的，中華民國是巢，“台獨”是其中未孵化的卵。保留“台獨”這顆軟蛋，是為台北拒統制造民意後盾而已。誠如同一篇社論所三復斯言：“對台灣而言，‘孫中山／中華民國’既是與‘一中架構’難以切割的連結點，也是平衡北京壓力的主要政治槓桿。……伴隨兩岸關係進入‘深水區’，‘孫中山／中華民國’將是台灣應對北京的主要憑藉；……（“台獨”人士）這些作為顯然與台灣必須愈來愈憑藉‘孫中山／中華民國’來應對北京壓力的大局走勢背道而馳……”
比較麻煩的是，孫中山儘管拿了美國護照，畢竟仍屬於中國意象；至少孫中山從沒講過三民主義與中華民國，是專為台灣一島所設計的藍圖。北京的辛亥論述、孫中山論述與新三民主義論述，恐怕使台北驚覺，再孫中山下去，將有“亡黨亡國”之災？可沒了孫中山，還有什麼法寶？難不成像“台獨”那樣，倒孫之後，再去膜拜八田與一？那會不會是玩火自焚呢？真是成也孫中山，敗也孫中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