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桅:俄美歐新冷戰的幽靈與中國的福音
一個幽靈,冷戰的幽靈,在歐洲上空徘徊。這是人類進入21世紀以來首次面臨重複20世紀悲劇的局面。
事情的起因是烏克蘭在俄羅斯壓力下未簽署與歐盟的聯繫國協定引起的,那本是一項被歐方認為90%內容關於自由貿易安排的普通協定。為何會引發“第二次冷戰”呢?
根源在於蘇聯解體以來西方對俄羅斯的窮追猛打,將其戰略空間、安全空間擠壓到極限,俄羅斯忍無可忍、奮起反抗,在西方策動的烏克蘭政變後,鼓勵烏克蘭南部克里米亞公投後併入俄羅斯。只有這樣,俄認為才能保留俄羅斯黑海艦隊,因為其總部正是租借克里米亞半島首府塞瓦斯托波爾港口的。離開克里米亞,俄羅斯南下黑海影響中東事務、包抄歐洲的途徑就不復存在;相反,烏克蘭變天,驅趕俄羅斯影響力,俄羅斯的國家安全面臨腹部受敵的嚴峻局面。

3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克里姆林宮與克里米亞、塞瓦斯托波爾領導人簽署入俄協議
因此,烏克蘭就成為向東看還是向西看的風向標,被稱為在開啓東西方新冷戰。事實果真如此嗎?
此次克里米亞獨立事件,當西方還在糾結是制裁還是反對時,普京以雷厲風行之勢迅速同意克里米亞加入俄羅斯,未給西方喘息機會。儘管塵埃未落地,變數仍存,但大體上可以看出俄西矛盾走向:
**首先,俄羅斯挑戰了美國霸權誠信,凸顯歐盟戰略窘境,震懾了在俄西間騎牆的其他國家。**有種説法,西方贏得了烏克蘭,俄羅斯贏得了克里米亞。其實,克里米亞併入俄羅斯後,東烏克蘭地區即便不效仿,也將心動。俄羅斯與西方未來將沿着第聶伯河分庭抗衡。俄羅斯保留了文明覆興的火種——基輔羅斯,以及國家安全的利器——黑海艦隊;西方則將西烏克蘭收編,將來很可能形成如下局面,即東烏克蘭實現高度自治,成為俄羅斯衞星國,西烏克蘭芬蘭化(政治倒向西方,軍事中立——暫不加入北約、不申請加入歐盟)。
**其次,俄與西方矛盾在普京任期內難以根本調和,但穩定烏克蘭局勢促其妥協。**短期內,制裁-反制裁將成為西俄矛盾主軸,但烏克蘭大選能順利產生新政府、局勢逐步穩定下來,俄與西方將妥協,共同應對烏克蘭經濟困難與政治轉型——很可能由總統制轉化為聯邦制。
**再次,烏克蘭危機提振俄復興勢頭,促使其與西方鬥爭中頻繁示強。**這不利於金磚國家與發達國家的合作,也不利於世界經濟復甦。俄羅斯復興勢頭有利於減輕中國戰略壓力。美國對俄羅斯動用能源-金融制裁大棒,客觀上也有利於加速中國與俄羅斯談判能源協議、強化戰略協作。
正如基辛格指出的,如果將烏克蘭視為東西方衝突的一部分,俄羅斯與西方形成國際合作的希望就會變成泡影。目前的俄西鬥爭,只是冷戰的延續,並非在引發新冷戰。美國人也坦言,一次冷戰就夠了。動輒將目前局勢比擬為冷戰,正如將中日對抗比擬為一戰前的德英對抗一樣荒誕。國際社會必須擯棄這種衝動,避免陷入自我實現的預言。
其實,只有中美才有資格打新冷戰,而這又不可能。因為中美結構相互依存,並被全球化高度鉚合在一起。中美新型大國關係,正好是俄美關係的強烈對照,一定促使美方更珍惜同中國建立新型大國關係的機遇。
中國是制止第二次冷戰的關鍵力量。其一,中國不僅不是冷戰的主角,還是冷戰的受害者,絕不希望世界重返冷戰局面。其二,中國是全球化的得益者、推動者和建設者,繼續推進全球化是化解所謂新冷戰威脅的最有效途徑。其三,中國是東方文明,對俄西矛盾作為基督教與東正教內部矛盾由於其超脱性,反而可能成為調解者,比如中國可協調歐(德)俄矛盾,推廣伊朗核問題P5+1模式,提升德國在世界事務中發言權。中國可主動提出願意承辦援助烏克蘭國際大會,通過IMF援助烏克蘭,儘早緩和烏國內局勢,順利推進5月底大選。大選後可儘快與烏克蘭新政府接觸,穩住烏克蘭情緒,爭取烏理解,確保投資、合作利益,釋放在烏局勢穩定後推進中烏合作以及援助烏的積極信息;充分藉助歐洲恐俄、恨俄又容俄心態,順着歐盟建立從里斯本到海參崴自由貿易區的戰略構想,向歐方闡明絲綢之路經濟帶和海上絲綢之路的終點站是歐洲,爭取歐支持中歐自由貿易區建設,提升中歐戰略合作,聯合俄羅斯歐亞聯盟構想,共同經營亞歐自貿區。
因此,中國非但不是美俄新冷戰的旁觀者、幸災樂禍者,恰恰相反是避免第二次冷戰的福音。世界應抓住中國機遇,中國也應抓住世界機遇,吹走世界上空的冷戰霧霾,帶來晴朗的全球化2.0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