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親歷記:最像平壤的歐洲首都——基輔-原泉
從2013年底政局陷入大規模動盪以來,烏克蘭就開始成為國際國內矚目的焦點,2月底亞努科維奇被推翻後,動盪的局勢進入高潮,烏克蘭政局的突變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變化之劇烈令別國無不驚訝。但對於身處其中的烏克蘭人來説,這場劇變卻是一個必然結果。劇變之前一年,2013年3月,筆者曾在基輔小住,就筆者的直觀印象而言,烏克蘭局勢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2013年3月,久居莫斯科,希望換一個學習環境的筆者決定去基輔考察一下那裏的學習、工作環境。在去烏克蘭之前,我對它的瞭解僅僅停留在照本宣科的水平上:曾經的蘇聯第三大城市,“斯拉夫諸城之母”,“大量久負盛名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坐落於此”等諸多光環籠罩在這座我尚未去過的城市,使我對它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雖然我心裏也清楚烏克蘭的經濟狀況一直不是很好,政局有點動盪,但想到烏克蘭是歐洲國家,並且經濟基礎不錯,就認為即使狀況不好,基輔作為首都也應該不會太糟糕。
我的火車經過沿途破敗的城市和鄉村,在黃昏時分穿過第聶伯河大橋,緩緩地駛入基輔中央火車站。當我面對昏暗的燈光和漆黑的城市,我隱約地感覺到之前似乎對基輔有些高看。或許是我沒有趕上好時候?三月的基輔還沒來得及褪去隆冬的白衣,百年不遇的特大雪災就不期而至,我下面的所見所聞極有可能與現實的常態之間存在一定偏差。但是更多的現實跟這場大雪實際上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一、建築
基輔的建築物,總的來説可以用“老、舊、破來形容”。以獨立廣場(Майда́н Незале́жності,也就是這次抗議活動的中心)和Хрещатик大街為中心的市中心地區,是主要的政府機關和商業機構的所在地,獨立廣場依山而建,以前被稱為十月革命廣場,1992年被改成現在的名字,並在廣場中央樹立了代表烏克蘭民族獨立的柱狀天使雕塑。廣場背面是全基輔的最高建築“烏克蘭飯店”,而這家飯店曾經命名為“莫斯科飯店”。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烏克蘭語裏的“廣場”是Площа,類似於俄語的Площадь,而獨立廣場使用的詞是來源於突厥語詞根的Майдан,據説是因為獨立廣場對於烏克蘭的獨立來説有特殊的意義(位於基輔市中心,蘇聯末期的獨立遊行都在這裏舉行),所以為了同俄羅斯劃清界限,獨立廣場的這個“廣場”就使用了Майдан這個詞。不過由於長期以來的語言習慣,烏克蘭別處的廣場還是叫Площа,Майдан是獨立廣場的專有名詞。
烏克蘭還有一些類似於莫斯科“七姊妹”那樣的“斯大林式建築”(不知道該建築樣式的可以參考莫斯科大學的主樓),我在地鐵“劇院”站就看到了一棟,該樓頂部的五角星使人能夠確定這是蘇聯時代的作品,這座建築雖然遠不如莫斯科的高大,但也充分體現了斯大林式建築挺拔雄偉的特點,我始終沒有弄清楚這座建築物以前是用來做什麼的,但現在這座建築物的底層已經被各種門市房搭建的露天咖啡廳、帳篷等其它臨時建築霸佔了,以致於連門都看不到,當蘇式建築的嚴肅遭遇商業行為的隨意,一種嚴重的違和感讓人頗感不快。

基輔市內的一棟“斯大林式建築”周圍的商業性臨時帳篷破壞了和原有建築設計主題的協調關係,給人一種極大地違和感
和這些雖然式樣顯老但維護尚可的“門面”建築相比,基輔的其它建築物明顯顯得破舊,從市拉達(議會)到第聶伯河沿岸的一片小高地,過去曾經是沙俄貴族夏天避暑的地方,現在則是別墅區,但這個所謂的別墅區遠看整體規劃混亂,爛尾樓隨處可見,近看很多設施都荒廢在那裏,再加上附近的農貿市場也是污水橫流、雜亂無章,筆者感覺住在這裏並不能給人舒適之感。

亂糟糟的基輔“富人別墅區”
而筆者所住的城鄉結合部的情況就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以威廉姆斯院士大街為分界線,兩邊的景色可謂涇渭分明,靠近城市的一邊是一些年久失修,十分破舊的住宅樓,從樣式看類似於我國90年代中後期在城市中比較流行的單元房,不同的是大部分裏頭都設有電梯,應該要比我國90年代建設的單元住宅稍微高級一些(因為我剛到基輔的時候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所以比較清楚),而另一側則是大片望不到頭的已經荒廢的和沒有建好的別墅,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從平壤到開城的路上,那些空有外殼而無人居住的朝鮮爛尾建築物。此地彷彿剛剛經歷了戰火而無人重建一樣,而這樣的地方在基輔市內和近郊可並不少見。

上圖是我通過谷歌街景截下的圖,正是我在居住的地方所看到的,這樣的爛尾“村落”在基輔市區內還有不少,但由於住在此地,又由於朋友工作的緣故經常要很晚才回來,所以能夠深刻地體會到夜間經過這裏的恐怖。
二、物價、飲用水和房價
基輔的物價相比國內一般地方來説還是要貴,以我居住的城鄉結合部為例,到質量還不錯的小咖啡館吃一頓早餐,至少要花上40格里夫納,按照當時人民幣和格里夫納的比價大概要花上30到35元,而市中心的кофехауз(俄羅斯著名的連鎖咖啡館,在烏克蘭有大量分店),每一種小點心都可以賣到這種價格,想吃正常的一餐就得花80格里夫納(人民幣70元左右)。
不過基輔的公共交通費是罕見的便宜。坐一次地鐵只需要1.5格里夫納,約人民幣1塊錢左右,公交車按照車站數收費,也是1.5格里夫納起,小巴車則是3~5格里夫納,跟歐洲的同行比起來真算是“業界良心”。基輔打車的價格相對就要比國內一般城市貴很多了,打車實行議價制,一般來説隨便去一個地方就要四五十格里夫納,稍微遠點的地方要七八十格里夫納,雖説在國內大城市打車有時候也會達到這樣的價格,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則往往超出這個價格,但是考慮到基輔自蘇聯解體以來一直保持着當前的城市規模,也就相當於國內中等城市的水平,這樣的出租車價格絕對算不上便宜。綜合來看,基輔的物價應該比國內的上海稍微低一些,但很顯然,基輔的宜居程度和城市發展程度比起上海可就低了不止一個層次。當我問一個來自蘭州的朋友蘭州好還是基輔好時,他毫不猶豫地回答蘭州好,這當然有很濃厚的故鄉情在裏面,但就我對基輔的感受而言,我認為他的回答有很大的參考意義。
相對於別的大城市,基輔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飲水問題。穿過基輔市區的第聶伯河是基輔的主要供水來源,而第聶伯河上游的普里皮亞季就是切爾諾貝利核事故的發生地,儘管核事故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十年,但由於缺乏資金和技術支持等原因,事故的嚴重後果到現在還沒有消除。所以第聶伯河的河水據信仍然含有放射物質,城市的自來水就被認為是不能飲用的,這樣一來,純淨水的支出成了基輔市民不同於其他地方居民的額外開銷。在超市裏,小桶裝純淨水的貨架到下午一般就空空如也,而老百姓家裏通常也都囤積夠用一星期左右的純淨水。純淨水價格偏高,這種消費無疑又增加了普通基輔市民的經濟負擔。而且,飲用純淨水雖然避免了喝“輻射水”造成的危害,但由於純淨水缺乏營養素,使得基輔市民還面臨着諸如礦物鹽攝入不足和碘缺乏的問題,面臨着極大的健康問題隱患。
儘管基輔這座城市生活指數較高且有很多不適宜居住的條件。但基輔的房價卻遠高於它的經濟發展水平,據筆者在烏克蘭華文報紙上所看到的消息,基輔住房的均價都達百萬人民幣以上。據我回來後查閲相關資料,烏克蘭的人均GDP明顯低於我國(不到中國的2/3,編者注),如果資料可靠,那麼基輔居民的日子可就過得有點緊巴了,無怪乎筆者在地鐵裏看到的人大多打扮土氣,女士都身着羽絨服幾乎沒有人穿裘皮,説到底還是工資水平偏低,錢不夠用的結果。
三、慘淡的商業
低收入、高物價的一個直接後果就是基輔的商業比較慘淡。在市中心獨立廣場周邊,筆者一時居然沒有找到一個比較像樣的商場。據筆者在俄羅斯生活的經驗,俄羅斯和獨聯體國家的中心城市一般都會有一座中央百貨大樓(ЦУМ),作為重要的商場供人休閒購物,可當筆者按圖索驥,冒着百年不遇的暴風雪,好不容易在著名的赫梅利尼茨基雕像附近找到了這座中央百貨大樓時卻傻了眼:整個大樓被施工的鋼架插得面目全非,門口寫道:“內部裝修,2016年您將迎來一個全新的ЦУМ,敬請期待!”看到這裏筆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2016年筆者都29歲了,説不定連孩子都有了,而眼前筆者的簽證只有半個月,肯定是等不到它開門的那一天了。一個商店以裝修為名,長年閉店,這在現在的中國幾乎必然是倒閉關門的委婉説法,而如此“磨洋工”商店方面居然還默認,也從一個側面説明商店經營的慘淡。
目前,基輔最大、最現代化的購物中心是位於Либiдська地鐵站的大洋商城(Ocean Plaza)。筆者去的時候這家商城剛剛開業不久,室內裝修考究,功能齊全。確實有點“現代購物中心”的樣子,不過即使是這家相對於別的商店來説已經很“現代”的購物中心,其規模也要比瀋陽的華潤中心(筆者瀋陽人,住所附近最大的購物中心是華潤中心)小很多。需要説明的是,由於商業的慘淡,基輔的商店關門都特別地早,而且朋友由於工作的緣故很晚才能回來給筆者開門(筆者沒有住所鑰匙),因此如何度過晚上睡覺前的時間就成了一大難題,而大洋商城的營業使得筆者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度過這段時間的好去處。要知道,營業到晚上11:00,這在基輔的商店當中簡直算是獨一無二,而位於大洋商城內24小時營業的烏克蘭第一家肯德基快餐店,則更是陪伴着筆者度過了好幾個寒冷的冬夜。除此之外,筆者還在大洋商城的內部刊物上看到,該公司正在同外商談判,爭取2013年引進烏克蘭第一家賽百味店和第一家漢堡王店,看到這裏,筆者不禁啞然。
相對於這些大型商場來説,基輔的小型自由農貿市場就更顯得出濃郁的“烏克蘭特色”。可能對於某些中國人而言,烏克蘭有一個好處,就是沒有城管驅離小販,甚至連基輔市拉達(議會)的門口都有一個自發形成的農貿市場,每到下午都會有一些土雞、土香腸和土蜂蜜出售(或許這是“民主”政府的好處?),但是基輔的街道本來就狹窄,小販們的佔道經營更是加劇了問題,甚至有可能堵塞地鐵口導致人迷路。而這種自由市場大多管理混亂甚至沒有管理,所以衞生狀況堪憂,走路一定要小心,別踩上“地雷”;還時不時有小偷出沒,讓你還要費力盯好自己的錢包,加之基輔外國人較少,偶爾出現幾個東方面孔的人會招來一些異樣的眼光,所以路過這些市場時,筆者總會有一些小緊張。這些“繁華”的小型農貿市場,或許比那些商店更能體現烏克蘭商業的“小農特色”吧。
四、外匯兑換和貨幣
剛到基輔的時候,筆者就在火車站的廣場上看到了很多的外匯兑換點,隨後幾天,發現兑換點遍佈基輔的大街小巷。這給了筆者一個錯覺:在基輔換外匯同在莫斯科一樣方便。
直到有一次換外匯時,銀行工作人員提醒筆者,需要注意保留外匯兑換憑證,因為如果要將格里夫納換回外匯,那麼兑換金額將不超過外匯兑換憑證,此時我才知道烏克蘭實行着“管出不管進”的外匯管制,由於烏克蘭的經濟長期不景氣,格里夫納匯率不穩,為防止資金外流,烏克蘭央行就採取了這樣的外匯管制政策,目的是把財富都留在國內,防止財富外逃。但是這根本擋不住那些有門路的大財閥和寡頭向海外投資或者轉移財產,最近爆出烏克蘭外匯儲備見底就是明證。説到底,這種政策只能欺負欺負老百姓和筆者這種外國草民而已。
話又説回來,烏克蘭的外匯兑換相對於國內來説仍然是比較自由的。
説到外匯兑換,在這裏有必要提一下烏克蘭的貨幣格里夫納(гривня)。格里夫納是烏克蘭的官方貨幣,1996年發行,面額有1、2、5、10、20、50、100、200、500幾種,格里夫納的匯率大約維繫在人民幣匯改之前的幣值水平,8元換一美元(當然面臨烏克蘭當前的亂局,格里夫納貶值得厲害)。格里夫納上印製着烏克蘭歷史上的傑出人物,由於烏克蘭作為一個國家的歷史非常短暫,所以貨幣上的傑出人物筆者大多不認識,只找到了基輔羅斯大公、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塔拉斯·舍甫琴科這三個“熟人”。有意思的是現代烏克蘭的“國父”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面值僅有5元,而現代烏克蘭文字的創立者塔拉斯·舍甫琴科的面值則有100元。歷史上,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為了反抗波蘭地主階級的統治領導哥薩克舉行起義,成立了哥薩克酋長國,這被普遍認為是近代烏克蘭人國家政權形成的標誌,但為了抵抗強大的波蘭王國,赫梅利尼茨基在建國伊始就開始和俄國合作,簽署了《佩特斯拉夫條約》將新生的哥薩克政權併入俄羅斯帝國。在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看來,歸併條約是烏克蘭民族受到俄羅斯“更大奴役”的開始,這使得赫梅利尼茨基的建國功績在民族主義者那裏看來“稍顯暗淡”,而塔拉斯·舍甫琴科對烏克蘭文字的發明,則被認為是開啓了烏克蘭現代民族主義的啓蒙運動。基於此,筆者猜測,貨幣頭像的安排或許和這個有關係,不過這是建立在我主觀判斷的基礎之上,未必準確。
五、街頭政治、俄語問題和族羣對立
很多最近關注烏克蘭局勢的人可能會認為街頭政治是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實際上,自烏克蘭2004年顏色革命以來,國內的政治對立就愈演愈烈,日甚一日。顏色革命破壞了烏克蘭政壇本已脆弱的生態平衡,各派政治力量在其利益訴求難以達成的時候便訴諸於集會和遊行。由於烏克蘭的工資水平偏低,很多人面對政治派別的金錢許諾不免動心,時間一長就形成了專門吃“集會飯”的職業抗議者(最有名的當屬“裸女抗議團”)。
久而久之,街頭政治形成常態化,在基輔市中心的某些地方甚至設有各黨各派長期聚會的帳篷羣落。筆者就在ЦУМ附近“遭遇”了祖國黨、打擊黨和自由黨在那裏設立的固定政治集會點。由於筆者去烏克蘭時,季莫申科女士尚在服刑期間,所以他們宣傳的主要內容是釋放季莫申科,在經過這段只有二十幾米長的路段時居然收到了十幾張不同的關於季莫申科的傳單。而當一個自由黨的彪形大漢橫在我們面前,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時,筆者不禁趕快躲閃開來,因為自由黨是烏克蘭的極右翼法西斯主義政黨,對外國人抱有敵意且勇於行動(威脅和襲擊),所以遇到後還是躲開為妙。
和這些或有本國資本,或有外國資本支持的右翼政黨的大排場相比,缺乏資金支持的共產黨就顯得有點“小家子氣”,而且由於遭遇過極右政黨的襲擊,共產黨在街頭政治當中表現相對謹慎,規模要小得多。但是規模小不等於沒有,筆者在列寧像(現在已經被拆除的那座)下面看到了烏克蘭共產黨的小帳篷,本來想上前同他們握手錶示支持,但想到朋友“烏克蘭政局敏感,不要接近政治類集會,會有危險”的告誡,還是作罷。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他們在那裏通過和平的方式站崗,最後也沒有保住那座列寧像,在這樣的國家裏你同一羣財大氣粗而又殺機畢露的流氓講理是根本講不通的。
考察到這裏,筆者已經感覺到烏克蘭不適宜作為筆者的下一個留學目的地,但真正壓垮筆者留學意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烏克蘭語。
蘇聯解體後,烏克蘭為了強化同俄羅斯的民族差異性,無視同俄羅斯的傳統聯繫,強制制定烏克蘭語為唯一官方語言,而亞努科維奇(不錯,就是“親俄”的亞努科維奇)更是簽署總統令,進一步規定烏克蘭大學教育一律使用烏克蘭語。這樣一來,筆者如果到烏克蘭學習,就必須再學一到兩年的烏克蘭語預科才能夠繼續學業。筆者今年已經27歲,兩年的時光浪費不起,更何況烏克蘭語並不是一種被廣泛使用的通用語,學習烏克蘭語對我的專業意義不大。
不出筆者所料,受這項政策打擊最大的是留學生羣體,據我認識的中國留學生當中的知情人介紹,早年烏克蘭大學實行俄語和烏克蘭語雙語制,因此有很多中國學生來這裏學習航空、機械工程等專業。而現在由於這項烏克蘭語政策,目前在烏克蘭的中國學生絕大多數只能將自己的專業限定在俄語、美術和音樂(因為後兩者你只要會唱會畫就行了,對語言本身要求不高),以規避烏克蘭語政策的影響,還有少數人學習烏克蘭語專業。這種固步自封直接導致烏克蘭留學生的減少,這對希望通過留學生教育來發展經濟的烏克蘭來説絕非好事情。更無法指望別國公民為烏克蘭説幾句好話。
強制規定烏克蘭語為唯一官方語言,並對俄語嚴厲彈壓,這種語言政策不僅沒有使烏克蘭人民團結起來,反而加深了烏克蘭的族羣對立。對於以俄語為母語,反對這項政策的人來説,他們採取只説俄語的方式來默默反抗這項政策;而對於視烏克蘭語為母語,認為其是國家象徵的政策支持者來説,他們往往會特意要求説烏克蘭語以彰顯自己的態度。筆者在網上看到某商店這樣一個耐人尋味的差評:“我去該商店買東西,要求店員用烏克蘭語為我服務,店員表示聽不懂我在説什麼,並問我是不是自由黨的,還讓我出去,我要求用烏克蘭語服務怎麼了?下回再也不來這裏了!”一條差評,把這兩撥人之間的對立表現得淋漓盡致,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差評還是用俄語寫的,這就是傳説中的“有態度”吧?
對於外國人,烏克蘭人喜歡用英語對話以顯示他們的“國際化”(俄羅斯正好相反),實際上烏克蘭人的英語和俄羅斯人的英語可以説是一樣的差,筆者在基輔大學經濟學院問路的時候就碰上了這樣的一個學生,明明能夠聽懂我們用俄語問路,卻偏偏用他蹩腳的英語回答,使我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在反覆要求他用俄語來解釋之後,他居然用俄語回答我表示不能幫忙,面對這樣的人,筆者只能哭笑不得。
六、平壤一樣的基輔
將近半個月的觀察之後,我越發對基輔有一種難以言説又似曾相識的感覺,想到最後,我忽然明白,原來基輔像極了我2011年去過的一個地方,那就是朝鮮的首都平壤。
雄偉而破舊的蘇維埃式建築,年久失修或工程停滯的住宅和別墅,基輔的外觀同平壤真是能找到太多的相似之處。從筆者觀察到的普通烏克蘭人的生活狀況來看,烏克蘭並不像俄羅斯那樣已經從蘇聯解體的陰影中逐漸走出,反而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其人民的生活水平還停留在20世紀90年代蘇聯最困難時期的水平,甚至還有所下降(據世界銀行和俄羅斯統計部門的估計,烏克蘭的經濟總量比1990年時下降了25%,不啻於經過了一場戰爭的破壞),同其鄰國相比的差距也類似於朝鮮和它鄰國的差距,基輔給筆者的印象就此定格在了“歐洲的平壤”之上。
話説回來,朝鮮國土狹小,資源有限,又長期面臨主要發達國家的制裁;烏克蘭則擁有遼闊的國土(歐洲除俄羅斯外面積最大的國家),豐富的資源(最豐厚的黑土帶,豐富的煤炭資源等等),發達的工業(航空、機械、造船工業首屈一指),優渥的國際環境(西方主要發達國家幾乎全站在烏克蘭這一邊)。坐擁如此之多的優勢資源,卻搞得政局動盪,民生凋敝,如此這般,令人唏噓不已。回想當年烏克蘭獨立之時,克拉夫丘克總統曾發出要把烏克蘭建設成“東歐瑞士”的宏願,而現在普通的基輔市民在為了生計疲於奔命甚至甘心被各種政治勢力利用,此時又有多少人還能想到那句豪言壯語?一個基礎如此之好,似乎佔盡一切天時地利的國家,居然只能夠發展到這樣的水平,按照某些中國人的慣用語,似乎只能在體制上尋找病根了。